陈小满嘴角渗出的血丝还没干，叶清欢已经伸手按住了他的手腕。脉象乱得像打结的线，那股异样的搏动越来越强，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往心脏爬。
她抬头看向老者：“货单呢？”
老者没动，眼神还在犹豫。旁边的弟子把那张泛黄的纸递了过来。叶清欢一把接过，手指划过最后那个符号——眼睛缠着蛇，像活的一样盘在纸上。
她在边关见过这个标记。不是普通蛊师能用的，是西域蛊殿的人才有的信物。
“你们收了他的东西。”她声音很平，“他带了什么进来？”
老者终于开口：“几包干藤，一些粉末，说是能增强药效。”
“现在在哪？”
“东厢库房锁着，没敢乱用。”
叶清欢立刻站起身：“带我去。”
“你不能去。”老者拦在门口，“外人不得入药库。”
“那你们自己去查。”她把货单拍在桌上，“找找有没有残留的粉末，或者包装布上有没有缝线。如果有，那就是新的蛊引。等你们发现的时候，可能已经不止一个人中招了。”
屋里安静下来。
老者盯着她看了几秒，转身对身边弟子说：“去库房，把那批货拿出来，原样不动地搬来。”
弟子跑出去后，叶清欢重新坐回床边。她从袖子里取出银簪，贴在陈小满胸口。听诊功能开启，里面的搏动更清晰了，不是心跳，也不是血管震动，是有节奏的收缩，像某种生物在呼吸。
她闭眼调出系统界面，把货单上的符号截图存进数据库，标记为【高危】。系统弹出提示：【已收录，后续检测到同类符号将自动预警】。
至少以后不会再被这种标记瞒过去。
她睁开眼，望气术扫向那件灰布衣。袖口内衬的断线处还残留着一丝气息，极淡，暗红色，绕着缝口转了一圈，像蛇盘着蛋。
这不是普通的控心蛊。这是经过驯化的活体信使，能藏能躲，还能接收远程指令。种蛊的人不只是想控制一个人，是想让他变成一个移动的眼线。
问题来了——为什么选陈小满？
她看向老者：“他平时做什么？”
“打扫藏经室，换香灰，送药渣。”
“谁都能进藏经室吗？”
“不行。只有每月初五，由专人进去清理。”
“就是他？”
老者沉默了几秒，点了头。
叶清欢心里一沉。藏经室是放灵穴图副本的地方，虽然真图已经被谷主交给她，但副本上也有部分路线和穴位标注。如果有人能通过一个随时进出的弟子，一点点把信息传出去……
那根本不用强攻，药王谷的秘密迟早会被掏空。
“你们最近有没有发现藏经室的东西被动过？”她问。
“没有。”老者说，“阵法每天检查，没人擅入。”
“可你们怎么确定，动过的人不是内部的？”
老者皱眉：“你是怀疑我们中间有内鬼？”
“我不是怀疑。”她说，“我是说，蛊师不需要亲自进来。只要有人被种了蛊，他就能隔着千里下指令。陈小满每次进去，看到什么，记住什么，甚至无意间听到的话，都可能被传出去。”
老者脸色变了。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脚步声。两名弟子抬着一个木箱进来，放在地上。箱子打开，里面是几个粗布包，还有一些碎藤和灰色粉末。
叶清欢戴上手套，小心翻看。包装布是普通的麻料，但角落有一处针脚不对劲。她用银针挑开，一根黑线露了出来，和衣服里的那根一模一样。
果然是同一人做的。
她又拿起一点粉末闻了闻，甜腥味很淡，但舌根还是麻了一下。迷魂藤的气味。
“这东西，你们给谁用过？”她问。
“没人。”老者说，“刚收进来就封存了，怕有问题。”
“那就好。”她松了口气，“至少目前只有陈小满一个宿主。”
话音刚落，床上的人突然抽了一下，喉咙里发出一声闷响。叶清欢立刻回头，发现他眼皮底下在动，像是睁不开眼，但意识在挣扎。
蛊虫要醒了。
她迅速抽出三根银针，扎进他颈部两侧和后脑下方。针尖刚稳住，那股搏动就停了一瞬。
“它在试探。”她说，“刚才那一瞬间，有人在拉信号。”
“谁？”老者问。
“我不知道。”她拔下银针，“但我能肯定，那个人知道陈小满中了招，也知道他现在快撑不住了。所以想试试能不能唤醒蛊虫，让他开口说话，或者……直接让他死。”
房间里一片死寂。
老者握紧了拐杖：“你是说，对方已经在等结果了？”
“不是等。”她说，“是已经在行动。这个人来过一次，留下蛊引，拿到情报入口，现在只需要等着陈小满下次进藏经室，就能继续偷消息。但他没想到我会查到这一步，所以他急了。”
她站起身，走到窗边。外面天色阴沉，风卷着落叶打在窗纸上。
“你们得把藏经室的进出记录给我。”她说，“从三个月前开始，每一次是谁进去，待了多久，出来后有没有异常，全都要。”
“这不可能。”老者摇头，“那是机密。”
“那就等着被人把底细摸光。”她转过身，“我知道你们防外人，可现在最大的威胁不是我，是那个红头发、赤脚、挂皮囊的巫医。他能在你们眼皮底下种蛊，就能再派人进来。下次来的，可能就不只是商人了。”
老者没说话。
叶清欢走到箱子前，拿起一块干藤：“这些藤蔓，是从哪条路运来的？”
“北境商道，经凉州过来。”
“走的是官道还是野路？”
“官道。有通关文书，盖着西域驿站的印。”
她记下了。
至少现在知道对方是怎么进来的。不是偷偷摸摸，是光明正大，拿着合法身份进来，混在普通商人里，没人会多看一眼。
这才是最可怕的。
她低头看着手中的藤蔓，突然想到一件事。
“你们收货的时候，有没有人碰过这些东西？”
“有。陈小满负责登记，另一个弟子帮忙搬运。”
“他人呢？”
“在外面守着。”
她走出去，在门口找到了那个搬运的弟子。二十出头，脸色正常，说话也利索。她假装帮他整理袖子，银簪轻轻擦过他的手腕。
听诊功能开启，心跳平稳，没有异动。
她又用望气术扫了一遍，经脉干净，没有绿线。
暂时安全。
回到屋里，她把所有线索摊在桌上：货单、黑线、粉末、干藤、陈小满的衣服。
每一样都是证据，拼在一起，就是一个完整的计划。
第一步，用迷魂藤让人放松警惕；
第二步，借接触之机缝入蛊引；
第三步，让宿主定期进入密地，收集情报；
第四步，远程接收信息，逐步掌握灵穴图秘密。
对方不急，也不狠，就是要悄无声息地渗透。
她抬头看向老者：“你们必须封锁藏经室，换掉所有香灰坛，检查每一寸地面和墙壁。还有，从今天起，任何人进出都要记录，包括你们自己。”
老者盯着她看了很久，终于点头：“我可以让你进藏经室。”
“我不用进。”她说，“我要的是记录。另外，我需要药材配解蛊剂。七叶莲、寒星草、断肠花各三钱，还要一碗童子尿。”
老者皱眉：“断肠花剧毒，你怎么用？”
“以毒攻毒。”她说，“这只蛊太聪明，硬拔会反噬。我得先让它以为自己赢了，放松戒备，再一锅端。”
老者没再反对，挥手让弟子去准备。
叶清欢坐回床边，握住药罐。温热的感觉还在，念气缓缓流入，像是给她充电。
她知道接下来会很难。解蛊的时候，对方一定会察觉，说不定还会派人来搅局。
但她没得选。
陈小满的呼吸又开始不稳，胸口微微起伏，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下面游动。
她把手放在他额头上，轻声说：“再撑一会儿。”
窗外风更大了，一片叶子砸在窗纸上，发出啪的一声。
她没回头，只盯着陈小满的脸。
下一秒，他的手指突然抽了一下，指甲在地上划出一道白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