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投石问路
接下来的几日，“陈默书信摊”除了代写家书，果然多了项“免费读帖”的服务。起初并无人在意，直到某天午后，一个半大孩子将一张不知从何处揭来的、字迹歪扭的黄色纸条拍在桌上。
“先生，给念念这上头写的啥？”孩子吸着鼻涕，好奇地问。
陈默拿起纸条，朗声读道：“‘玄铁现世，藏于城南废园。有缘者得之，可铸神兵。’”他读得字正腔圆，声音不大，却足以让茶肆内外不少闲汉听清。
“玄铁？神兵？”那孩子眼睛一亮，抓起纸条就跑，显然是去找那“城南废园”了。
茶肆里响起几声哄笑。
“又是这种骗傻小子的把戏！”
“城南废园？哪个城南废园？怕不是埋死人的乱葬岗吧！”
“玄铁哪有那么容易找……”
众人只当是个无聊的恶作剧，并未放在心上。陈默也浑若无事，继续接待下一位客人。
然而，类似的消息，开始通过不同渠道，在码头底层悄然流传。有时是孩童间的游戏，有时是醉汉的呓语，有时则是某些“好心人”在茶余饭后的“无意”提及。内容大同小异，无非是某处可能有宝贝，或是某个失踪已久的人物曾在某地出现，地点都指向扬州城内一些偏僻、荒废、或是龙蛇混杂的角落。
这些消息真真假假，虚虚实实，如同投入水面的石子，起初只是泛起些许涟漪。但架不住数量多，且传播渠道分散，渐渐竟也汇聚成一股不大不小的暗流。
陈默稳坐钓鱼台，每日依旧写字读帖，仿佛这一切都与他无关。但他《红尘引》的感知却时刻留意着各方反应。
他注意到，漕帮的巡逻似乎更加频繁，尤其是在那些传闻中提及的地点附近。一些陌生的、眼神锐利的身影，也开始出现在码头区和那些“目标地点”周围，暗中观察。茶肆里的议论，也渐渐从纯粹的市井闲谈，多了一丝探究和警惕。
“听说了吗？城东破庙昨晚闹鬼了！有人看见里面有火光闪了一下就没了！”
“什么闹鬼！我表弟在漕帮混，他说是有人在里面偷偷摸摸找东西，被巡逻的撞见了，打了一架，人跑了！”
“找东西？找什么？难道那些传言是真的？”
“谁知道呢……不过这扬州城，是越来越不太平了。”
鱼儿，开始试探着咬钩了。
这一日，摊前来了一位特殊的客人。是个穿着体面绸衫、管家模样的中年人，他并未要写信，而是打量了陈默几眼，拱手道：“这位先生请了，我家主人听闻先生在此设摊，字好，人也实诚，想请先生过府一叙，帮忙整理一些旧日书信文书，酬劳从优。”
陈默心中微动，面上却露出恰到好处的惊讶与谨慎：“不知贵上是？”
那管家微微一笑，压低声音：“我家主人姓刘，在漕河码头上，还算说得上几句话。”
漕帮刘香主！
陈默心跳漏了一拍，没想到第一个直接找上门的，竟然是这位地头蛇！是巧合，还是那些“石子”起了作用，引起了刘香主的注意？他邀请的目的是什么？是真需要人整理文书，还是……另有所图？
瞬息之间，陈默脑中已闪过数个念头。拒绝可能引起怀疑，直接答应又太过冒险。
他脸上露出几分惶恐与为难：“原来是刘香主相请，小人荣幸之至。只是……舍弟年幼，离不得人，这摊子也刚立起来……”
那管家似乎早有预料，笑道：“无妨，令弟可一同前往。府上不缺这一口饭吃。至于这摊子，暂时收几日也无妨，香主自然不会让先生吃亏。”语气温和，却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
陈默知道，这一步是必须迈出去了。他深吸一口气，拱手道：“既蒙刘香主抬爱，小人恭敬不如从命。不知何时过府？”
“先生若方便，现在便可随我前去。”管家侧身让开一步。
陈默看了一眼身旁的逍遥，逍遥也正看着他，眼神清澈，并无惧色，只轻轻点了点头。
“好，请管家稍候，容小人收拾一下摊子。”陈默平静应下。
他迅速将文房四宝收起，对隔壁茶肆里的哑叔微微颔首示意。哑叔依旧面无表情，但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微光。
跟着管家离开码头区时，陈默能感觉到暗处有几道目光落在自己背上。他不动声色，心中冷笑。
刘香主……就让我看看，你这漕帮香主的府邸，究竟是龙潭，还是虎穴。
这也正好是一个机会，一个近距离观察漕帮，甚至可能接触到冯钦差或圣教线索的机会。
风险与机遇并存。
他握了握逍遥的手，低声道：“跟紧我，多看，少说。”
逍遥用力回握了一下，表示明白。
两人跟着那管家，穿过喧嚣的街市，朝着漕帮刘香主那戒备森严的府邸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