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寰宫内,连日奔波与伤口毒素的侵蚀终于击垮了凤昭阳强撑的精神。
次日午后,她开始发起高烧,脸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原本清亮的凤眸也蒙上了一层水雾,显得有些涣散。
刘恭言端着刚煎好的汤药,与苏恭和、周恭从、李恭礼四人一同围在龙榻边,脸上是如出一辙的焦急。
“陛下,该用药了。”刘恭言小心翼翼地开口,将药碗往前递了递。
浓郁苦涩的药味钻入鼻尖,凤昭阳蹙紧眉头,嫌恶地偏过头去。声音因发烧而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拒绝:“拿走……朕不喝。”(咱们的昭阳是个不爱吃药的孩子)
这反应,与幼时一模一样。凤昭阳文韬武略样样精通,唯独怕极了吃药,尤其厌恶苦涩之味。平日里身体强健尚好,一旦病起来,喂药便成了宫中头等难题。
“陛下,太医正说了,您肩上的伤引动了内火,这药必须得喝,否则高烧不退,恐伤龙体啊!”苏恭和苦口婆心地劝道,试图讲道理。
凤昭阳干脆闭上眼睛,连看都不看那药碗一眼,烧得有些糊涂的脑子让她褪去了平日的威严,显露出几分幼时的执拗:“苦……不喝……”
周恭从急得团团转,他是管钱粮赏赐的,此刻恨不得把私库里的蜜饯甜糕都搬来:“陛下,老奴这就去取最甜的蜜渍梅子来,您喝了药立刻含一颗,保证不苦!”
李恭礼平日里是阴影中的利刃,此刻却也束手无策,只能沉声道:“陛下,龙体为重。”
可无论四人如何劝说,凤昭阳就是咬紧牙关,不肯就范。她甚至试图扯过锦被将自己蒙起来,闷闷的声音从被子里传来:“……你们都出去……朕要休息……”
四大内侍互相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无奈与心疼。这幅场景,与他们记忆中那个年幼生病、怕苦闹脾气的小皇女重叠在一起。
刘恭言深吸一口气,示意其他人稍安勿躁。
他放缓了声音,用上了几十年来偶尔才会用上的、哄劝小主子的轻柔语调:“陛下,老奴知道药苦。您看这样可好?老奴让人准备了最新贡上的雪晶糖,清甜不腻,化在水里都瞧不见影子。您只需闭着眼,屏住呼吸,一口气将这药喝了,老奴立刻将雪晶糖奉上,那点子苦味立马就没了,好不好?”
苏恭和也连忙帮腔:“是啊陛下,您从小就最勇敢了,先帝还夸您骑射功夫了得,喝药这点小事,定然难不倒您。”
周恭从赶紧将一旁备着的、盛放雪晶糖的琉璃小盏端近了些,让那晶莹剔透的糖块在陛下眼前晃了晃。
李恭礼则默默倒了一杯温水,准备随时给陛下漱口。
凤昭阳从被子里露出一双因为发烧而水润迷蒙的眼睛,看了看那黑漆漆的药碗,又看了看那诱人的雪晶糖,眉头皱得紧紧的,似乎在权衡“苦”与“甜”的代价。
她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声音带着一丝委屈和怀疑:“……真的……一口气喝了就不苦了?”
“千真万确!”四大内侍异口同声,仿佛回到了二十年前,围着不肯吃药的小皇女连哄带骗的日子。
最终,在四人期待的目光下,凤昭阳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颤巍巍地伸出手。
刘恭言立刻将温热的药碗递到她手中,四人屏息凝神,生怕她反悔。
只见凤昭阳闭上眼,深吸一口气,仿佛奔赴战场般,仰头将那一碗浓黑的苦药“咕咚咕咚”尽数灌了下去。药汁入口的瞬间,她整张脸都皱成了一团,强忍着才没有吐出来。
药碗刚一离手,周恭从眼疾手快地将那颗雪晶糖塞进了她嘴里。清甜冰凉的滋味瞬间在口中化开,驱散了令人作呕的苦涩。
凤昭阳含着糖,靠在引枕上微微喘息,额间因为方才的挣扎和药的效力沁出更多冷汗。
四大内侍这才齐齐松了口气,刘恭言细心为她掖好被角,苏恭和递上温水,李恭礼悄无声息地退至一旁,周恭从则盘算着私库里还有哪些稀罕的甜食可以拿来“讨好”陛下。
看着女帝含着糖,眉头渐渐舒展的昏昏沉沉地睡去,四位在朝堂后宫都能呼风唤雨的大侍。
此刻只是四个终于哄着自家任性主子吃了药、放下心来的老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