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隘口核验与煞晶风波
石缝之中，寒意刺骨。陈凡盘膝而坐，手握最后一块下品灵石，全力运转功法。灵石内残存的灵气丝丝缕缕被抽离，汇入丹田那灰蒙蒙的气旋，缓慢地滋养着干涸的经脉，修复着与狼群搏杀留下的细微损伤。他的气息内敛，刻意维持在炼气二层初期的波动，既不过分弱小引人欺凌，也不过分惹眼招来觊觎。
天色渐明，灰蒙蒙的光线透过石缝，照亮了他沉静的面容。一夜调息，状态恢复了大半，虽未至巅峰，但已有了自保之力。他收起耗尽灵气、化为凡石的碎块，目光投向远处那如同巨兽匍匐的黑风隘。
寨门依旧紧闭，但寨墙外的棚户区已然苏醒。喧嚣声、叫骂声、金属碰撞声混杂在一起，勾勒出一幅混乱而充满活力的图景。形形色色的人影在窝棚间穿梭：有衣衫褴褛、面色麻木的底层散修；有浑身煞气、背负兵刃的狩猎队伍；也有眼神狡黠、四处张望的摊贩。空气中弥漫着劣质酒气、汗臭、血腥以及某种草药燃烧的怪异味道。
“弱肉强食，毫无秩序……”陈凡心中凛然。此地比玄岳宗杂事院残酷百倍，一切都需靠实力和手段说话。
他仔细观察着进入寨子的流程。似乎并非随意进出，寨门处设有关卡，有身穿统一黑色皮甲、气息彪悍的守卫把守。所有欲进入者，都需要接受盘查，并缴纳某种费用。
“必须混进去。”陈凡暗忖。长期滞留野外太过危险，寨内虽乱，至少有个相对安全的落脚点，也能打探消息，寻找获取资源的途径。
他整理了一下衣物，将身上明显的血迹和尘土拍打干净，让自己看起来不至于太过狼狈。然后将得自侯四的那柄缺口短刀别在腰间最显眼处，又将几颗最为锋利的黑风狼獠牙挂在皮囊外侧——在这等地方，适当展示一定的实力和收获，反而能减少不必要的麻烦。
准备妥当，他深吸一口气，走出石缝，混入三三两两走向寨门的人流中。他刻意放慢脚步，低着头，学着周围散修的样子，摆出一副疲惫而警惕的姿态，耳朵却竖起来，仔细听着前方的动静。
“姓名？来历？入隘何事？”一个粗哑的声音在关卡处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王老五，散修，刚从葬骨沙海边缘回来，补充些物资。”一个满脸风霜的汉子瓮声瓮气地回答，同时从怀里摸出几块亮晶晶的、指甲盖大小的黑色石头，递给守卫。“这是这次的‘隘税’。”
守卫接过石头，掂量了一下，又检查了汉子身上没有明显的疫病或诅咒痕迹，这才挥挥手：“进去吧！老规矩，别惹事！”
陈凡心中一动：“隘税？那种黑色石头……是某种矿物？”他注意到，其他人缴纳的“税费”也各不相同，有的是类似的矿石，有的是妖兽材料，甚至有人拿出了一小袋浑浊的灵谷。看来这黑风隘的通行费并不固定，而是根据携带物品的价值来定。
很快轮到了陈凡。负责盘问的是个脸上带疤、眼神凶狠的守卫小头目，炼气四层的气息隐隐压迫过来。
“生面孔？叫什么？从哪来的？”疤脸头目上下打量着陈凡，目光在他年轻的脸庞和腰间的狼牙上扫过，带着审视。
陈凡早已想好说辞，微微躬身，用略带沙哑的声音恭敬道：“回禀大人，小子陈凡，本是随家师在荒原边缘采药为生。前些时日遭遇黑煞风暴，与师父失散，侥幸逃得性命，一路流浪至此。”他刻意流露出惊魂未定和一丝无助，并将“师父”再次抬出。
“采药？师父？”疤脸头目嗤笑一声，“就你这点修为，也敢在荒原混？你师父什么境界？人呢？”
“家师乃是炼气后期修士，精通丹术。”陈凡硬着头皮继续编造，“失散后，小子也不知师父去向，或许……或许已遭遇不测。”他脸上适时露出悲戚之色。
“炼气后期？丹师？”疤脸头目眼中闪过一丝讶异和怀疑，但看陈凡神情不似作伪，而且一个炼气二层的小子，若没有点背景，确实很难独自在荒原存活这么久。他语气稍缓：“哼，算你命大。按规矩，新人入隘，需缴纳‘安身税’，看你也没什么油水，就把你身上那些狼牙和那破刀留下吧。”他指了指陈凡腰间的战利品。
陈凡心中松了口气，这些狼牙和破刀本就是他准备舍弃的。他连忙取下，恭敬递上：“多谢大人通融。”
疤脸头目随手将东西扔给身后的守卫，又拿出一块粗糙的、刻着一个“暂”字的木牌扔给陈凡：“这是你的临时身份牌，有效期内可自由出入外寨区。记住，内寨不是你该去的地方，惹了麻烦，没人保你。进去吧！”
“是，多谢大人！”陈凡接过木牌，道谢后，快步穿过寨门，正式踏入了黑风隘。
一入寨内，喧嚣和混乱感扑面而来。所谓的“外寨区”，其实就是沿着寨墙内侧搭建的一片巨大的棚户市场。道路狭窄泥泞，两旁挤满了各式各样的摊位：有售卖各种千奇百怪妖兽材料的，有摆着锈迹斑斑法器残片的，有兜售颜色可疑的丹药和符箓的，甚至还有公然开设的、用兽皮当门帘的低级赌坊和酒馆。叫卖声、讨价还价声、争吵声、狂笑声不绝于耳，空气中混杂着各种难以形容的气味。
形形色色的修士穿梭其中，大多面色不善，眼神警惕。炼气初期的修士占了大多数，偶尔能看到几个炼气中期的高手，都前呼后拥，旁人纷纷避让。这里没有规则，只有赤裸裸的实力为尊。
陈凡如同滴水入海，小心地融入人流。他不敢停留，先是沿着主道快速走了一圈，大致了解了区域的布局和主要店铺的类型。然后，他找了一个相对僻静的角落，靠墙坐下，看似休息，实则在默默观察和倾听。
他需要信息，关于黑风隘更详细的信息：内寨的情况、势力分布、获取资源和安全的途径、以及……是否有办法离开这幽寂荒原，或者至少，联系到外界。
“……听说了吗？‘血狼帮’和‘毒蝎会’为了城东新发现的那个小矿脉，又干起来了，死了不少人！”
“嘿，还不是因为‘煞潮’快来了，都想多囤点资源保命……”
“妈的，这鬼地方的‘清灵丹’又涨价了！没有丹药净化煞气，修炼起来简直要命！”
“最近从‘葬骨沙海’那边过来的人好像多了些，听说沙海深处不太平，有大家伙苏醒了……”
“别想了，就咱们这点修为，能在外寨混口饭吃就不错了。内寨？那是筑基前辈和几大势力头目待的地方，进去就得扒层皮！”
零碎的信息汇入陈凡耳中，让他对黑风隘的生存环境有了更深的了解：帮派林立，争斗不断；资源匮乏，尤其是净化煞气的丹药价格高昂；定期会有所谓的“煞潮”带来巨大威胁；内寨门槛极高，被少数强者把持。
最关键的是，似乎并没有稳定的、通往荒原之外的途径。这里更像是一个被困在绝地中的囚徒聚集点。
正当他沉思时，不远处一个摊位传来的争吵声吸引了他的注意。
“妈的！你这‘阴煞石’纯度根本不够！还想换老子一瓶‘驱煞散’？做梦！”一个满脸横肉的壮汉将一个摊主推搡开，骂骂咧咧地要走。
那摊主是个干瘦的老头，炼气三层修为，被推得踉跄几步，脸上满是焦急和无奈：“张爷，张爷您再看看！这块石头是从‘废弃矿坑’深处挖出来的，虽然纯度差些，但分量足啊！我老伴煞气入体，急需丹药救命啊！”
被称为张爷的壮汉不屑地呸了一口：“纯度不够就是垃圾！分量再大有屁用！滚开，别挡道！”
周围的人群冷漠地看着，无人插手。在这地方，同情心是最廉价的东西。
陈凡的目光却落在了老头手中那块拳头大小、色泽暗沉、隐隐散发着阴煞之气的矿石上。他怀中的砺心玉，传来了一丝极其微弱的悸动！虽然远不如对煞魂晶核的反应强烈，但这确是一种共鸣！
这“阴煞石”，对他修炼《玄阴真解》或许有用！而且，那老头提到的“废弃矿坑”，可能是一个潜在的资源点。
机会来了！陈凡心念电转，立刻起身，走了过去。
“这位老丈，”陈凡来到摊前，语气平和地开口，“你这块阴煞石，如何交换？”
那老头正绝望间，见有人问价，如同抓住救命稻草，连忙道：“这位小哥，只需一瓶最低品的‘驱煞散’或者等值的灵石即可！老夫急需丹药救人！”
那张爷见有人截胡，冷哼一声，抱着胳膊在一旁冷眼旁观，显然不认为陈凡能拿出什么好东西。
陈凡身上自然没有驱煞散，灵石也仅剩最后一块下品（他并未显露）。但他有别的筹码。他沉吟片刻，从怀中（实为储物袋）取出了一个小布袋，里面装着三颗品相最好、蕴含能量最精纯的黑风狼獠牙——这是他特意留下未上缴的。
“老丈，驱煞散我没有。你看这几颗狼牙如何？材质尚可，或许能用来炼制低阶法器。”陈凡将布袋递过去。黑风狼獠牙在此地是硬通货，价值不菲。
老头接过布袋，仔细查看狼牙，眼中闪过一丝惊喜，但随即又黯淡下去：“小哥，这狼牙……确实不错。但，老夫急需的是丹药啊，这……”
一旁的张爷嗤笑道：“小子，拿几颗破狼牙就想换东西？这老家伙要的是救命的丹药，懂吗？”
陈凡不为所动，看着老头，缓缓道：“老丈，丹药我暂时没有。但这狼牙的价值，绝对超过一瓶低品驱煞散。你若信我，可将阴煞石换与我，我承诺，三日内，设法为你弄到一瓶驱煞散。如何？”他目光清澈，语气诚恳，带着一种让人信服的沉稳。
这是他深思熟虑后的决定。一方面，他确实需要阴煞石；另一方面，这是一个与本地修士建立联系、获取信任的机会。帮助这老头，或许能从他口中得到更多关于矿坑和黑风隘的信息。当然，风险在于，他必须在三日内弄到驱煞散，这绝非易事。
老头愣住了，难以置信地看着陈凡。在这人人自危的黑风隘，竟然有人愿意做这种承诺？张爷也露出愕然之色，随即冷笑道：“嘿嘿，有意思！小子，你知不知道一瓶驱煞散现在什么价？就凭你？三日内？吹牛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老头犹豫不决，看看陈凡，又看看手中的狼牙和阴煞石，最终一咬牙：“好！小哥，老夫信你一次！这块石头你先拿去！三日后，还在此地，我等你！”他似乎也走投无路了，只能赌一把。
交易达成。陈凡接过那块沉甸甸的阴煞石，入手冰凉，砺心玉的悸动清晰了一分。他将狼牙交给老头，并约定了三日后的具体时辰。
张爷在一旁看得啧啧称奇，眼神在陈凡身上打量了几圈，似乎想重新评估这个看似普通的年轻人，最终摇摇头，转身走了。
陈凡收好阴煞石，没有停留，迅速离开了这是非之地。他能感觉到，有几道不怀好意的目光已经盯上了他。怀璧其罪，在这外寨区，露财便是风险。
他需要尽快找到一个安全的落脚点，并想办法解决驱煞散的问题。同时，阴煞石在手，或许可以尝试加速修炼，尽快提升实力。
黑风隘的第一天，便在紧张、观察和一次冒险的交易中度过。前路依旧迷雾重重，但陈凡已经迈出了在这片残酷之地生存的第一步。
（第二十六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