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碰到光点的瞬间，楚河感觉身体被拉了回来。
不是回到地面，也不是落在地板上。他直接出现在主控舱中央，悬浮在半空，粒子化的躯体正在缓慢凝聚。左臂的晶刺还在，表面青金光芒微弱闪烁，像是快没电的灯管。
三台机械异变体已经靠了过来，动作一致，手臂变形为切割刃，对准他的咽喉、胸口、腹部。
晶刺自动反应，雷电炸出。
噼啪一声，最近的一台机械体后退半步，外壳焦黑。另外两台没有停，继续逼近。
楚河落地，膝盖一软，差点跪倒。他撑住控制台边缘，手指划过屏幕。系统界面全是乱码，但威胁值仍在跳动，红色数字不断刷新——来源：内部单位，判定目标：原始污染源。
他自己。
他低头看左臂。晶刺震动了一下，体内有股数据流开始流动，断断续续，像老式收音机接收信号。这频率……和八门推演术残篇里的节奏一样。
记忆闪现。
白允儿站在雷光里说过的话：“真正的进化，始于接纳而非排斥。”
当时他没懂。现在明白了。
这些机械体不是敌人。它们是被激活的进化程序。而触发条件，就是他的基因。
纳米瘟疫不是来杀他的。是来改造他的。
“所以……我不是源头。”他低声说，“我是钥匙。”
话音刚落，整条走廊传来金属摩擦声。
几十台机械异变体从通道口涌出，排列整齐，全部锁定主控区。它们不再隐藏攻击意图，关节发出充能声响，武器模块开始展开。
楚河关闭防护力场。
警报响起，系统提示：“检测到高危暴露行为，是否强制启动隔离协议？”
他没回答，把手按在控制台上。
纳米雾流从通风口喷出，带着细微的金属颗粒，在空气中形成灰白色烟雾。第一缕碰到皮肤时，像针扎进肉里，接着是第二根、第三根。金属触须刺入血管，开始分解细胞结构。
痛感剧烈，但他没躲。
意识沉下去，顺着晶刺传来的反馈，在脑内构建代码模型。八门推演术不是战斗技能，是逆向解析工具。他把虫群的运行逻辑拆开，一层层翻找核心指令。
找到了。
底层协议写着：“筛选适格宿主，执行基因锁升级。”
深红之眼的强制进化方案。失败者会被彻底清除，成功者将突破七阶极限。而唯一能通过测试的，只有基因原体——也就是他。
如果抵抗，系统会持续增殖，直到飞船能源耗尽，坠入大气层引爆。
如果逃，地球上的其他基地也会陆续感染，引发全球机械叛乱。
只剩一条路。
他张开双臂，任由纳米虫群侵入全身。
虹吸能力从右脉涌出，通过晶刺释放微量波动，模拟“宿主授权”信号。这不是对抗，是认证。
第一台机械体停下了。
它抬起手，变形接口对准自己头部，然后转向楚河，做出连接姿势。
楚河走过去，把晶刺插入对方头颅接口。
数据链接通。
一瞬间，所有机械体同时僵直。
数百个终端在同一毫秒接收到了新指令——净化程序已加载，目标转换：从清除污染源，变为同步进化。
它们退后，列队站好，手臂恢复常态，眼中的红光转为淡金色。
危机解除了一半。
主控舱门突然爆开。
白龙带着四名武装人员冲进来，身穿黑色抗干扰装甲，手持高频脉冲枪。他们没理会机械体，直奔中央控制台。
“别碰那东西！”楚河喊。
太晚了。
白龙已经撬开底盖，取出一块曲率引擎碎片。那是老周留下的图纸残片，也是唯一能封锁高维通道的关键组件。
楚河想动，但身体还在被纳米虫群重组，四肢僵硬，行动受限。
白龙冷笑：“你以为你在救人？你只是在加速灭亡。卡门不需要肉体，他在火星轨道等着重启一切。只要拿到这个，人类连轮回的机会都没有。”
他说完，转身要走。
楚河闭眼，集中最后一点意识，把刚成型的净化程序注入碎片内部。
几乎同时，白龙的身体猛地一震。
他低头看手，装甲缝隙里钻出银色细丝，迅速蔓延至全身。那是反向激活的纳米虫群，顺着接触点入侵神经系统。
“你做了什么？”白龙吼。
“我只是让程序回归正轨。”楚河说。
白龙挣扎着举起枪，但手指已经开始金属化。他的声音变了，像是多人同时说话：“卡门……不会死……他已经超越维度……你会亲眼看着一切重来……”
话没说完，整个人崩解。
装甲碎裂，身体化作流动的金属虫群，沿着地面爬回机械体阵列，融入其中。
主控台屏幕一闪，弹出一段加密日志：
【记录编号：x-7】
【发送者：未知】
【内容片段：火星轨道存在高维实体信号，周期性激活，与深红之眼同步率98.6%】
日志自动销毁。
楚河靠着控制台坐下，呼吸很轻。身体还在变化，皮肤下有微光流动，像是血液变成了液态数据。左臂晶刺稳定下来，表面浮现出八道刻痕，排列成环形符文。
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基因锁即将突破。
机械体们安静地站在走廊两侧，没有移动，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它们的核心频率已经和他同步，成为网络的一部分。
飞船仍在近地轨道漂浮，航向未改，但推进系统重新上线，姿态逐渐稳定。
他抬头看舷窗。
地球悬在外面，蓝白相间，平静得不像末世。
可他知道，下面还有无数人在挣扎，在等一个结果。
他不是救世主。
但他可以做个开关。
只要他还站着，就能挡住那些想抹掉一切的人。
包括卡门。
包括过去的自己。
控制台忽然震动。
一条新信息跳出：
【检测到外部信号接入，来源：南极冰层下方】
【信号内容：胚胎活性提升，面部特征匹配度100%】
楚河盯着那行字。
还没来得及反应，主控舱的灯光突然熄灭。
备用电源启动前的黑暗里，他看见自己的影子投在墙上。
那影子动了。
不是跟着他动作。
而是缓缓抬起了手，指向舷窗外的太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