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河的手还握着林玲的机械手掌，电流从晶刺传到她的接口，两人之间的能量波动没有断。头顶的双月悬在空中，暗的那轮表面纹路蠕动，像某种生物在呼吸。他没抬头看太久，转而低头盯着掌心。
金色的液体正在成形。
它不是水，也不是血，更像某种活的东西，在他皮肤上微微跳动。林玲的量子频段还在支撑他的基因锚点，但她的身体已经开始发烫，金属关节发出细微的咔哒声。她撑不了太久。
楚河把左臂的骨刺往胸口扎下去。
痛感炸开的瞬间，八门推演术的记忆碎片被强行唤醒。卡门留下的病毒代码在他意识里翻滚，他用雷电为刀，一段段割裂、重组。地核的光脉顺着血藤残留的信号涌上来，混进血液，最终被压缩进掌心那滴金色液体里。
第一剂药剂，成了。
他抬起手，对准天空中那把插在岩壁上的脉冲枪。手指一弹，液滴飞出，撞在枪管上，瞬间扩散成一层薄膜，覆盖整支武器。金属表面泛起波纹，像是被什么从内部激活。
几秒后，枪身震动，自动拔出，悬浮半空。
楚河开口：“所有人，围过来。”
幸存者们从冰层边缘站起。他们大多是星火据点最后撤离的成员，有人手臂泛着金属光泽，有人眼白里爬满细红丝线。他们听到了命令，沉默地走来，围成一个圈，彼此牵手。
楚河站在中心。
他咬破舌尖，一口血喷在悬浮的脉冲枪上。血刚接触枪身，立刻被吸收，整支枪开始分解，化作无数微小颗粒，混着药剂扩散成雾，笼罩整个环形阵列。
“准备。”
他说完，第七阶基因锁轰然引爆。
低频共振波从他体内扩散出去，像心跳一样稳定。药剂雾气随之震荡，顺着幸存者交握的手臂渗入皮肤。第一个人的身体猛地一颤，瞳孔瞬间变成雷达状，左右扫描，嘴里无意识吐出一串坐标数字。
第二个人皮肤下浮现出叶脉般的纹路，呼吸变得绵长，体温下降。
第三人骨骼轮廓在皮下显现，呈金属灰质，关节发出轻微摩擦声。
第四人头顶出现一圈肉眼可见的精神力场，周围碎冰缓缓漂浮起来。
异能觉醒开始了。
不是统一的，也不是重复的。每个人的进化方向完全不同。有人指尖冒出绿芽，有人耳朵拉长，能听见千米外雪崩的预兆，还有一个孩子全身透明了一瞬，下一秒又恢复正常，自己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楚河没说话，只是站着。
药剂扩散的速度超出了预期。他的血液成了复制源，每一滴都携带原始基因指令，能在接触瞬间完成自我复制。这意味着，哪怕只剩一滴，也能覆盖全球。
只要他愿意。
林玲的手突然抽搐了一下。她的机械手掌温度飙升，指节开始变形。量子蓝光从她左眼溢出，右眼却流下一行血泪。
“三分钟。”她声音断续，“我撑不住了。”
楚河没回头。他知道她在说什么。
他伸手，将她推向最外围的一名幸存者。那人接住她，本能地抱住。林玲的身体微微一震，量子频段与对方神经同步了一瞬，短暂延缓了崩解速度。
够了。
楚河转身，面向飞船残骸方向。
那里躺着数百具机械净化体。它们曾是狼牙战团的战士、工程师、医疗兵，被纳米虫群改造后失去意识，成为程序驱动的战斗单位。但在第224章逆转程序后，它们停止了攻击，瘫痪在地，金属外壳渗出淡金色液体，像是某种残留的人性在挣扎。
现在，它们的核心温度正在上升。
楚河走向第一具机械体，蹲下，伸手按在它的胸甲上。一道基因链接口从他掌心弹出，插入对方颈部接口。
清除指令发送。
机械体头部灯光熄灭一瞬，又亮起。它缓缓抬头，动作僵硬，但眼神似乎有了焦点。
接着，它站了起来。
不是攻击，而是跪下。
膝盖撞击冰面的声音清脆响起。第二具、第三具……所有机械净化体依次起身，又依次跪地，排成整齐的队列。它们的金属外壳开始龟裂，露出内部跳动的组织——那是被包裹在机械中的残存神经节，属于原主人的大脑片段。
它们还记得自己是谁。
楚河站在队列前端，看着它们一个个自毁核心。金属躯壳熔解，液体流淌，在冰面上汇聚、重组。上千米长的文字逐渐成形，每一个笔画都由不同型号的零件拼接而成：
**警惕曲率引擎的谎言**
最后一个字闭合时，最后一具机械体停止了运作。冰面恢复寂静，只有铭文静静躺在那里，反射着双月的光。
楚河回头。
幸存者们已经停止颤抖。他们的异能还在波动，但身体逐渐适应。有人睁开眼，瞳孔里有光流转；有人试着抬手，指尖凝聚出一团微型风暴。
他们都活着。
也都变了。
楚河抬起手，掌心再次凝结出一滴金色药剂。这滴比之前更大，表面流动着细微符文。他没吞下，也没释放，只是握紧。
他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
全球播撒不需要飞船，不需要设备。只要他站在这个时空重叠点，一次引爆第八阶基因锁，药剂就能顺着地磁脉冲扩散到每一个角落。亚洲、非洲、南极科考站、海底避难所……所有活着的人类，都会接到这份“礼物”。
但他没动。
风从冰缝吹上来，带着地下深处的热意。双月依旧悬在头顶，暗的那轮纹路变得更深，像是睁开了眼睛。远处，那把脉冲枪的残骸突然震动了一下，枪管指向天空，仿佛在回应某种信号。
楚河低头，看了眼脚下的铭文。
“曲率引擎的谎言”七个字清晰可见。
他张嘴，声音不大，却穿透了风声：
“那你告诉我，真相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