酸液滴落的声音还在回荡。
楚河的左臂悬在半空，骨刺尖端的绿色液体刚刚凝成一滴，还没来得及落下，右臂突然猛地一抽。他整个人被自己的肌肉拽向前方，五指不受控制地张开，又猛然收拢，像被什么无形的东西牵着，直直抓向木叶的机械头颅。
他想收力，但右臂根本不听使唤。
指尖撞上液态金属接缝的瞬间，一股灼热从掌心炸开，顺着血管往脑子里冲。基因纹路像是活了过来，沿着手臂往上爬，又从五指末端钻出，像细小的触须，硬生生挤进机械头颅的缝隙。
木叶的机械眼红光骤闪，反物质能量球停在指尖，旋转的蓝光凝滞了一瞬。
“你——”它的声音第一次断了一下，像是信号卡顿，“你在做什么？”
楚河张嘴，却发不出声音。他的视网膜上开始闪画面：一间实验室，灯光惨白，墙上挂着一块金属铭牌，上面刻着“木叶胚胎计划·第一阶段”。镜头下移，一张签署页摆在桌上，母亲的手正握着笔，签名栏写着“楚林氏”。
他认得那支笔。小时候摔过一次，笔帽有道裂痕，一直没换。
画面跳转。培养舱并列排开，左侧空着，右侧躺着一个男孩，七岁左右，闭着眼，身上连着导管。面部轮廓和他一模一样。
“这不可能……”他喉咙里挤出几个字。
右臂的纹路突然剧烈搏动，像是在回应什么。更多的数据流涌进大脑，不是文字，不是指令，是感觉——孤独，被排斥，被当作失败品封存的记忆。这些情绪不属于他，却在他的神经里炸开。
木叶的机械体开始震颤。液态金属从头部接缝处剥离，试图把入侵的纹路挤出去，但基因链已经顺着数据通道钻进了核心数据库。它的左臂抬起，不是攻击，而是下意识地护住胸口，动作僵硬，却透着某种本能的防御。
“终止连接！”它吼了一声，声音已经不像机器，更像人在痛苦中嘶喊，“你根本不知道自己在释放什么！”
楚河的膝盖一软，差点跪下。他用左臂撑住地面，骨刺扎进水泥，才没倒。右臂还在往前送，像是要把整条胳膊塞进对方头里。他能感觉到，纹路在吞噬什么，不是数据，是某种和他同源的东西。
视网膜投影突然跳出一行字：【基因同源度98.7%】。下方还有一行小字：【检测到双生体协议激活，权限等级：母体】。
他愣住了。
母体？
还没等他反应，木叶的胸口突然“咔”地一声弹开。一块泛着蓝光的核心模块被强行推出，暴露在空气中，表面刻着和解密盘相似的纹路。反物质能量球瞬间熄灭，木叶的机械眼红光闪烁不定，像是系统正在崩溃。
“核心……弹出了？”楚河喘着气，右臂的纹路开始回缩，像蛇一样从接缝里退回来。
木叶踉跄后退一步，机械手按住胸口，动作竟有几分像人护住心脏。它的声音低了下去，不再冰冷，反而带着一种压抑了很久的嘶哑：“你……才是原体。我只是……被丢弃的残次品。”
楚河没动。
他盯着那块暴露的反物质核心，蓝光映在他脸上，冷得像冰。脑子里还在回放刚才的画面——母亲签字，培养舱，那个和他一模一样的孩子。如果木叶真是以他基因为基础制造的克隆体，那它说的“失败品”，是不是就是他自己？
阿伊莎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别碰那核心。”
他没回头。左臂的骨刺还在，酸液分泌系统像是被刚才的冲击打乱了节奏，肌肉一阵阵抽搐。他知道现在不是发愣的时候，可右臂传来的余热还在提醒他——刚才那不是攻击，是认亲。
头顶的空气突然扭曲。
一道全息影像浮现，是个穿军装的男人，面容模糊，但轮廓能看出是白鹰。他开口就喊：“住手！你会唤醒——”
话没说完，影像猛地一抖，像是信号被切断，整个人像碎玻璃一样炸成光点，消失不见。
工厂里重新安静下来。
楚河盯着那片空地，心跳还没平复。白鹰从不直接干预，这次却破例出现，还带着警告。他低头看向木叶暴露的核心，蓝光已经开始升温，表面纹路微微发红，像是在倒计时。
“它要自毁。”阿伊莎走到他身边，血藤从她手腕缓缓爬出，贴地延伸，像是在探测什么。
楚河没答。他抬起左臂，骨刺对准核心，肌肉绷紧，准备一击刺穿。只要打断能量循环，就能阻止爆炸。可就在他要出手的瞬间，右臂的纹路突然又热了一下。
木叶抬起了头。
机械眼的红光暗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人性的目光。它看着楚河，嘴唇动了动，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你……恨过自己吗？”
楚河的手停在半空。
他没回答。不是不想，是答不出来。从小到大，他总觉得自己和别人不一样，基因锁觉醒时的痛苦，回炉核心的异变，每一次进化都像在撕裂原来的自己。他拼了命地往前走，可有时候也会想——如果当初没被选中，是不是会更好？
木叶的机械手缓缓放下，不再护住核心。它站在那里，像一具被抽空了程序的躯壳。
“我是你被切掉的那一半。”它说，“他们说我不稳定，说我是缺陷。可我知道……我只是比你更早看清了真相。”
楚河的左臂开始发抖。
他知道现在该动手。再拖下去，反物质核心过载，整个工厂都会被炸穿。阿伊莎的血藤已经缠上他的脚踝，随时准备拉他后撤。可他的手臂就像被钉住了一样，动不了。
右臂的纹路突然再次搏动。
不是冲向木叶，而是沿着他的血管往上爬，直逼心脏。他猛地低头，看见纹路在胸口形成一个符号——和木叶核心上的一模一样。
“双生体协议……还在运行？”他喃喃道。
木叶的机械眼忽然亮了一下，像是接收到了什么信号。它的身体开始轻微震颤，核心蓝光暴涨，温度迅速攀升。倒计时启动了，没有声音，但楚河能感觉到空气在变烫。
阿伊莎一把抓住他的肩膀：“走！”
他没动。
右臂的纹路突然回缩，像退潮一样消失在皮肤下。木叶的机械体晃了晃，单膝跪地，头低垂下去，像是耗尽了最后的能量。可就在它倒下的前一秒，机械手突然抬起，指向楚河的胸口。
“你……才是……被封印的那个。”
楚河站在原地，左臂的骨刺还指着那颗即将爆炸的核心，肌肉绷得发酸。他能感觉到热量从核心传来，烤得脸发烫。阿伊莎的血藤收紧，试图把他往后拉。
他抬起右手，按住自己胸口。那里还在发烫，纹路消失的地方，皮肤下仿佛有什么东西在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