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砚修在楼上和桑远峰聊了很久。
桑晚坐在沙发上,眼光时不时往上瞥。沈砚修就这么堂而皇之,带着她回来了,也不知道要和父亲聊些什么。
桑华庭窝在沙发上,抬脚碰了碰她的膝盖:
“姐,你坐那么周正干嘛,这也是你家。”
桑晚偏过头,打量着她没个正形儿的样子:
“你现在好歹也算半个高管了,瘫在那儿像什么样子。给我起来好好说话。”
桑华庭不满地白了她一眼,却听话地坐直了身子,打了一个哈欠:
“管得真宽啊。都跟你一样每天绷着神经,累不累啊。”
她撒娇似地抱住了姐姐:
“你在沈砚修面前,不会也是这个样子吧?要不你一会儿跟我睡,你在床上打滚都没人说你。”
说着她从桌子上抓过一把瓜子,不顾形象地放进嘴里。
很快,嗑得满地都是瓜子皮。
桑晚看着她眼里含笑。
墙上的钟表敲了好几声。时间已经不早了,看来今天晚上应该是不用回去了。
桑华庭眼皮有点睁不开,望了一眼书房的方向,抱怨道:“两个人有这么多可聊的吗?我都困了。”
桑晚知道她作息一直很规律:
“你先去休息吧,我等着他们就行。”
桑华庭闻言起身往自己的房间走,到半路又回头告诉她,她的房间一直给她留着呢,一会直接去就行。
桑晚倒是不觉得惊讶。自从她来了桑家,她的房间父亲一直给她保留着。哪怕在南湾长时间没回家,也一直收拾得很干净。
她有些无奈,对有些人,恨也恨不起来,爱却也没法爱得透彻。她不知道,这其实是最为致命的一种关系。
而且极为常见。
如果对面是完完全全的恶人,她可以恨得理所当然,没有任何良心和道德上的谴责。
但是对面偏偏不是。
她成年之前,所有的事,都是桑远峰给她解决的。小到蓝菲儿的挑衅,大到十六岁她失手犯下的案子。
某种程度上,爱和恨是一样的强烈。
这是一种美好又醉人的毒药。
对面的人,想要让她用自己一百分的爱,去消弭掉九十九的恨。她不明白这样的关系里,她为什么不能做简单的加减法,最后只剩下一点微薄的感情就好。
可惜,人终究不是机器。
她脑子再聪明,也算不出这份感情究竟值多少分。
这个问题,恐怕见仁见智。
桑华庭走后,她开了一瓶桌子上的红酒,喝了小半瓶。
到了半中间又想起沈砚修不喜欢她喝酒。
而且今天这样的场合,她确实不宜喝醉。
最后脑子有点昏昏沉沉的时候,她没再等沈砚修,回了自己的房间。
冲了凉之后,身体舒服了很多。衣柜里有她全套的衣服,她翻出一件吊带换上,又拿出一套男士的睡衣,放在床边。
窗帘半卷,月色朦胧,桑家庭院选址闹中取静,到了晚上房间里静谧无声。
再醒来的时候,自己被半搂着,后背贴着一个坚实的怀抱,还带着湿热的水汽。
沈砚修刚回来,下巴放在她的颈窝,刚理过的胡渣细细密密地有些扎人。
他在她脸颊和胸前磨蹭了半天,才把人弄醒。
“也不等我,不怕我在你家走丢了?”
她想要翻身,被沈砚修轻轻按住了。
“你以前一直住在这儿?”
“嗯。”
他之前来过几次桑家,但是从来没进过桑晚的闺房。有两次是和地方银行的人一起来的。即便桑远峰知道他们的关系,也从不拉他留宿。
今晚过来,倒是第一次进来。
他从床上坐了起来,掀开被子下了床。
桑晚有些意外,不知道他要干什么。
沈砚修开了一盏台灯,打量着整个房间。
除了一个内置的衣帽间,只有一个简单的梳妆台,还有面对阳台的书桌。
边上是一排书架。
书架应该是实木打造的,还有棕色的纹理,在灯光的映照上泛着古老的韵味。
他身穿着桑晚给他翻出来的睡衣,松松垮垮的,不算合身,也不知道是按谁的身材订做的。
不过好歹是全新的,而且人都在他这儿了,还倒贴成这样,他此时此刻也不想计较了。
桑晚看到他走到书架前,把这儿当自己家一样,挑挑捡捡翻来翻去,有些忍不住了。
她其实不是很喜欢别人动自己的书。
“你在找什么?”
她下了床:“我给你找。”
沈砚修回过头,头发没吹干,中和了他冷峻清贵的气质。
“找有没有你大学给别人写的情书。”
他翻出一个黑皮笔记本,拿在手中冲她晃了晃:
“能看吗?”
桑晚怎么没发现他以前那么幼稚呢?
“随便看。”
沈砚修放了回去,看到书架上品类齐全,从经管类到历史都有。这几年流行起来的原则,门口的野蛮人,还有成套的资治通鉴以及黄仁宇的全部着作,明显不是她这个年龄段看得懂的东西。
除此之外,最多的是建筑类的书籍以及基础的物理和数学教材。
说实话,他很惊讶。不知道是桑远峰故意培养的,还是她自己找来的。要是桑远峰故意培养的,那他确实很成功。
“书这么多?也不怕学杂了。”
桑晚将他翻乱的书放回去,也不看他:
“嗯,差生文具多。”
沈砚修和她站得很近。又闻到她身上沐浴完的味道,顿时那点探究的心思也没了。他凑近了她的头发闻了闻,是她常用的柠檬玫瑰的调子。
他将人抱了起来,跌坐到她书桌前的椅子里,心猿意马:
“怎么这么好闻?”
桑晚没坐稳,要往后倒的时候,他的手臂圈紧,将她按在自己腿上。
夜里微凉,桑晚的手臂碰到温热的身躯,感觉被烫到了似的,有些羞涩。沈砚修知道她在自己面前一向受不了一点撩拨,故意扣着她的后颈,亲她透着水润的嘴唇。
“真没有情书?”
他离开她的唇瓣,捏着她的下巴看她没有瑕疵的脸。
他发现她还是比自己小太多,哪怕换了简短干练的发型,在他眼里还是小女孩儿。说话的时候,不由得带了几分宠溺和轻佻。
桑晚觉得他今天真奇怪,过了半天才说道:
“有,给你写的。要看吗?”
“嗯,去给我找出来。”
“念给我听。”
桑晚觉得他是不是有病?哪有让女生给自己读情书的。
“我不去。”
“真有?”
…
沈砚修怔住了。他靠回椅背,禁锢她的动作放松了一些,调整坐姿,让她在自己腿上坐得更加舒服。
面部染上一层淡淡的光韵,开口问她:
“什么时候看上我的?”
桑晚才意识到自己刚刚说漏了嘴。她也不是完全没脸没皮的女生,被他这么问只感觉自己全身都扒.光看穿了。
她扭头躲避他的视线。
她倒贴这件事,他不是早就知道吗?一直反复确认究竟有什么意思。
沈砚修没见过她这么娇羞的样子,整个脸颊和耳垂都是通红的,身上的香味丝丝缕缕地钻入他的口鼻,化成了水。
这儿是她生活了六年多的地方,他今天来没想到能在这儿住一晚,心猿意马地得更加厉害了。
现在也不想忍着,将她拦腰抱起,直接扔进了床里。
桑晚在床上弹了几下,才挣扎着坐好。
“你收敛点。这儿是桑家。”
她压低了声音,感觉这样的老宅可能不太隔音。
沈砚修觉得她实在是太有意思了,他不明白了:
“有什么问题吗?我作为桑远峰的女婿,睡她的女儿怎么了?”
他身高腿长,很快就翻了上来。
今天他格外有压迫感,整个身躯笼罩着她,掰正她的脸,要她对着自己深邃的眼眸。
“你妹妹说话挺有意思的,她不是想要一个外甥女吗?都多久了,怎么没动静?”
桑晚觉得他有点疯。
到了今天,她已经隐约知道自己这段婚姻不会维持多久。关仪那天说的话虽然伤人,但实话总是伤人的。
沈砚修没等她回答,俯身下去,和她耳鬓厮磨。
桑晚被他搞得一团乱,身体没一会儿就软了,自己的睡裙被拉下来的时候,夜里的冷意终于让她清醒了一点。
她抓着他的头顶短发,指甲镶嵌了进去。
沈砚修极有耐心地亲了她一会儿,发现除了熟悉的玫瑰沐浴味,还有红酒的香气。
“喝酒了?”
“嗯,你和我爸谈了那么久,我一个人有点无聊。”
沈砚修停了动作,把她抱了起来,让她靠在自己怀里,又拉过被子盖在她衣衫不整的身上。
她刚刚还是没出息地出了一身汗,他怕她着凉。
“怎么又喝酒?怕我和你爸聊出点什么,然后不要你了?”
桑晚在他怀里静静平复了一下呼吸,抓着他的手臂。
“不是。”
沈砚修明明是她身体上最亲近的人,但是对着他,她却说不出自己刚刚心里那些曲折。
也说不出自己对桑家还有桑远峰复杂的感情。
她其实,可能不算真正拥有过一个家。
过了半晌,她才说了一句没头没脑的话。
“别在这儿可以吗?”
沈砚修把她被打湿的头发别到脑后。
很奇怪,他又好像能明白她的意思。
“嗯,今晚不动你了。”
他语气低缓,安抚似地亲了亲她的鬓发,收紧了在她腰间的手臂:
“明天我们回家。”
听到’回家’两个字,桑晚觉得自己可能真是喝得有点多,竟然觉得是真的。
到了夜里,她还是格外依赖沈砚修,任他抱着:
“你和他…都聊什么了?”
沈砚修笑了一声,语气懒散,像是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没什么,公司股权上的一些事。沈砚国的事处理得差不多了,我会让人协调后续事宜。不过这次我只持股,不再进董事会。”
他忽然想到了什么,低头看着她:
“你爸好像知道最近讯科出了麻烦。你和他说的?”
他语气忽然变得严肃,桑晚的身体也紧绷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