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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对的死寂并未降临太久,便被一种更为阴险、更为持久的细微声响所取代。那是无数沙砾与碎石从高处裂缝、从松动岩壁簌簌滑落的“窸窣”声,连绵不绝,无孔不入,仿佛这座庞大的地下陵墓正在发出它最后的、疲惫的叹息。空气中,浓重得化不开的尘土气息与能量对撞后残留的、刺鼻的焦糊味相互交织,其间还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却令人心头沉重的甜腥——那是属于他们自己,也属于已然湮灭的新月夫人的血腥。

凤九歌几乎将半身的重量都倚靠在暗一的手臂上。那手臂依旧坚实,传递过来一种令人安心的力量,然而,她敏锐地感知到那坚实之下,微不可查的、因剧痛和力竭而产生的细微颤抖。她沉重的眼皮像坠了铅块,每一次试图抬起都需耗费巨大的心力。意识海中,那片因星陨之镜彻底沉寂而留下的虚无与空洞,正散发着冰冷的寒意,不断侵蚀着她的四肢百骸,蚕食着她仅存的意志。那种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预知”与“兑换”能力骤然抽离,带来的不仅仅是力量上的真空,更是一种深植于灵魂深处的、几乎令人恐慌的失重感。前世,她依赖凤家权势与娇纵虚荣;今生,她仰仗系统神力与先知先觉。似乎……她从未真正、完全地,仅仅依靠过“凤九歌”自己。

她猛地深吸了一口气,那带着尘埃颗粒与冰冷湿气的空气呛入肺腑,带来一阵刺痛,却也让她混沌的头脑清醒了半分。

目光艰难地扫过周遭这片狼藉的祭坛:祖母被暗一小心翼翼地安置在一块相对完整、表面布满干涸苔藓的巨石旁,依旧双目紧闭,苍老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呼吸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但胸膛那极其轻微的起伏,证明生命之火尚未熄灭;不远处,谢云舟半跪在地,他向来纤尘不染的青衫此刻已是褴褛不堪,被暗红的血迹与灰黑的尘土玷污,他正用那双曾灵活无比、此刻却颤抖得厉害的手指,从怀中一个精巧的银质针囊中,艰难地捻出最后几根细如牛毛的银针,试图刺入自己肩胛和腹部的几处伤口周围,以此来封闭血脉,减缓生命的流逝。

他的脸色苍白得像一张被雨水打湿的宣纸,嘴唇因失血和干渴而裂开细小的血口,但那双向来带着三分慵懒、七分审视的桃花眼,此刻却如同最专注的学者,死死地、一眨不眨地盯住祭坛中心那悬浮着的、稳定旋转、散发着柔和微光的能量球——那由狂暴时空漩涡转化而来的奇迹之物,眸子里闪烁着一种近乎狂热的、偏执的探究光芒;至于新月夫人……那个掀起这场滔天浩劫、执念入骨的女人,早已在能量反噬与自我毁灭中化为了一撮无人会在意的黑色灰烬,被不知从何而来的微风吹散,真正意义上的形神俱灭,连一丝存在过的痕迹都未曾留下。

结束了吗?凤九歌在心底再次叩问自己。答案如同冰锥,刺破了她刚刚升起的一丝侥幸。不,远远没有。这里的毁灭风暴或许暂时平息,但外面的天地,北戎铁蹄扬起的烟尘恐怕仍未落定,京城波谲云诡的暗流只怕更加汹涌,苏清婉那张伪善面孔下可能还隐藏着更恶毒的后手,还有……铁壁关外,那个与她恩怨纠缠、血脉相连的他……无数纷繁复杂、沉重如山的线索与责任,仿佛化作了一张无形却坚韧无比的巨网,正从四面八方收拢,将她的心脏紧紧缠绕,几乎要勒出血来。

“此地……咳咳……” 谢云舟嘶哑的声音打破了压抑的沉默,伴随着极力压抑却仍漏出喉间的痛苦喘息,“结构……已被彻底破坏……撑不了……太久……必须……尽快……离开。” 他试图凭借自己的力量站起身,然而刚一直起腰身,腹部的重伤便被剧烈牵动,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痛让他眼前猛地一黑,整个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趔趄,险些一头栽倒在地。幸好他反应极快,手中那根造型奇特、非金非木的银针猛地往地上一拄,针尖竟深深刺入坚硬的石地寸许,发出“叮”的一声轻响,这才勉强稳住了摇摇欲坠的身形。那根银针,此刻仿佛成了他维系清醒与生命的唯一支柱。

暗一没有出声,只是用那双沉静如古井般的眸子,深深地看了凤九歌一眼,然后沉默而坚定地点了点头。他小心地、几乎不易察觉地调整了一下支撑着凤九歌的姿势,让她能倚靠得更省力些,随即,那锐利如鹰隼的目光便投向了通往出口方向的、那条幽暗深邃、布满了狰狞裂痕与不时滚下落石的通道。他的右臂依旧稳稳地托着凤九歌,左臂则软软地垂在身侧,显然伤得不轻。

胸前那片被新月夫人临死反扑的掌风扫中的地方,衣物早已碎裂成缕,露出下面一片触目惊心的紫黑色淤肿,甚至能隐约看到胸骨的轮廓微微凹陷,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细微的、令人心悸的血沫摩擦声,内腑之伤,恐怕远比看上去更加严重。然而,他眼神中那片冰封的湖面之下,属于战士的坚毅与忠诚,却未曾因重伤而有半分动摇,反而像是被磨砺得更加纯粹,如同千锤百炼后即将断裂、却依旧誓要守护到底的绝刃。

看着暗一强忍剧痛的模样,看着谢云舟苍白如纸却仍在勉力支撑的脸,凤九歌只觉得心口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酸涩与痛楚交织蔓延。这些伤痕,这些苦难,追根溯源,皆是因她凤九歌而起。她猛地一咬牙,体内不知从何处生出一股气力,挣脱了暗一的搀扶,尽管脚步虚浮得如同踩在云端,身体摇晃得如同风中残柳,她还是强行站稳了。“我能走。” 她的声音不大,甚至带着一丝虚弱后的沙哑,但那语气中的斩钉截铁,却不容任何人质疑。“暗一,你护好祖母。云舟,你跟紧我。” 她不能再成为任何人的负累,不能再眼睁睁看着身边的人为她流血牺牲。失去了系统的庇护,她还有前世在阴谋倾轧中被磨砺出的坚韧心性,还有今生刻苦修习、未曾荒废的武艺与日渐成熟的谋略,还有……这些明知前路艰险、却依旧选择与她并肩同行、生死与共的伙伴!

她步履蹒跚地走到昏迷的祖母身边,弯下腰,深吸一口气,试图将老人那轻飘飘、仿佛没有重量的身躯背到自己背上。然而,她那同样经历了连番恶战、精神力与内力双双透支的身体,此刻早已是强弩之末,手臂酸软得不听使唤,刚刚用力,便是一阵剧烈的颤抖,脚下跟着一个踉跄,差点带着祖母一同摔倒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

一只冰冷得几乎没有温度、却骨节分明、修长有力的手,适时地从旁伸了过来,稳稳地托住了她发软的手臂,给予了一丝至关重要的支撑。是谢云舟。他脸色难看至极,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冷汗,嘴唇翕动,吐出的依旧是那熟悉的、带着几分欠揍的嘲讽语调, albeit 因气息不足而断断续续:“省省吧……凤大小姐……就你这……风吹即倒、弱不禁风的模样……别……老夫人没救出去……先把你自己……给交代在这里了……” 他说话间,目光却飞快地瞥向一旁的暗一,意思不言而喻。

暗一没有丝毫迟疑,沉声应道:“可以。” 声音低沉而稳定,仿佛背上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件理所当然需要守护的珍宝。他走到凤老夫人身边,动作极其轻柔,仿佛怕惊扰了老人的沉睡,小心翼翼地将那具瘦削的身躯背起,然后用从自己破烂衣襟上撕下的、相对干净的布条,仔细而牢固地将老人固定在自己宽阔的背上。这个过程中,他胸口伤处的鲜血不可避免地渗出更多,迅速将背后新换的衣衫也濡湿、染红,黏腻地贴在皮肤上,带来一阵阵钝痛,但他刚毅的脸上,甚至连一丝细微的抽搐都未曾出现。

凤九歌看着暗一背上祖母那安详却毫无生气的苍白睡颜,再看看强撑着站立、仿佛随时会散架的谢云舟,以及重伤在身、却依旧如同沉默山岳般可靠的暗一,鼻尖猛地一酸,一股热流直冲眼眶。她死死咬住下唇,几乎尝到了血腥味,才强行将那即将夺眶而出的泪水逼了回去。现在,不是宣泄情绪的时候,脆弱和感伤,是这绝境中最无用的奢侈品。

“走!” 她不再犹豫,从牙缝里挤出一个短促而有力的字眼,率先迈开了脚步,朝着记忆中那通往外界、此刻却布满死亡陷阱的幽暗通道走去。每一步踏出,都感觉像是踩在松软的棉花上,无处着力,又像是拖着无形的、重达千斤的锁链,举步维艰。体内空荡荡的经脉与过度消耗后针扎般刺痛的精神力,让她一阵阵头晕目眩,眼前的景物时而清晰,时而模糊。但她凭借着一股远超常人的顽强意志,努力睁大双眼,仔细辨认着昏暗光线下的方向,小心翼翼地避开地面上那些深不见底的狰狞裂缝,以及头顶上方那些看起来摇摇欲坠、仿佛下一刻就会轰然砸落的巨大岩块。

谢云舟拄着他那根奇特的银针,一步一踉跄地跟在她的身后。每迈出一步,都似乎牵动了全身大大小小的伤口,尤其是腹部的剧痛,让他额角的冷汗如同溪流般不断滑落,浸湿了鬓角。但他始终咬着牙,紧跟着凤九歌的脚步,那双因痛苦而微微眯起的桃花眼,依旧保持着最后的警觉,偶尔会用极其虚弱的声音提醒:“左边……上方……那块岩石……松动了……右边……那道裂缝……好像在……变宽……”

暗一背着凤老夫人,走在队伍的最后方。他的步伐因为负重和伤势而显得异常沉重、缓慢,每一步落下,都仿佛在地面上烙下一个深深的印记。然而,这缓慢之中,却蕴含着一种异乎寻常的稳定与坚定,他就像一座移动的、沉默的堡垒,用自己伤痕累累的身躯,为前方的两人和背上的老人,构筑起最后一道防线。他那双锐利如隼的眼眸,在昏暗中闪烁着冰冷的光,如同最警惕的猎鹰,不断地、一遍又一遍地扫视着前后左右、上下四方,不放过任何一丝风吹草动,任何一点可能预示着危险的气息。

通道比他们来时更加崎岖难行,充满了未知的变数。许多原本还算通畅的路段,此刻已经被彻底塌方的、如同小山般的巨石堵塞得严严实实,他们不得不花费更多的时间和精力寻找绕行的路径,或者冒着被卡住、被活埋的巨大风险,从那些仅容一人侧身通过的狭窄缝隙中艰难挤过。空气中弥漫着令人窒息的尘土,每一次呼吸都感觉有细微的颗粒摩擦着喉咙,带来一阵阵干痒与咳嗽的冲动。更令人心惊胆战的是,不时有更大的、棱角分明的石块,毫无征兆地从他们头顶极高的穹顶某处脱离,带着呼啸的风声轰然坠落,重重地砸在他们身后不远处的通道里,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激起漫天弥漫的烟尘,如同死神不耐烦的催促,提醒着他们,毁灭的阴影从未远离,依旧如影随形,步步紧逼。

在这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每一步都仿佛走在刀尖上的艰难跋涉中,凤九歌那颗原本因失去系统而充满恐慌和茫然的心,却奇异地、一点点地沉静了下来。那种依赖外物骤然消失带来的失重感,渐渐被一种脚踏实地的、源自自身力量的奇异踏实感所取代。她不再去徒劳地试图沟通那已然沉寂的意识海,不再去奢望那虚幻的“全知全能”会再次降临。她开始真正地、完全地依赖自己——用自己的眼睛去仔细观察岩壁的纹理与裂纹的走向,用自己的耳朵去捕捉空气中气流最细微的变化与声音的来源,用自己的头脑去冷静地分析、判断脚下碎石分布的规律与前方道路可能潜藏的风险。她发现,即使没有了系统的提示,她依然能够从这些看似杂乱无章的细节中,捕捉到一丝丝危险的预兆,推测出哪一条岔路可能相对安全,哪一片区域可能潜藏着瞬间致命的塌方。这是一种源自人类最原始生存本能和后天观察力锻炼出的智慧,是她前世被富贵与骄纵所蒙蔽、今生又因过度依赖系统而险些遗忘的,独属于她凤九歌自己的、真实不虚的力量。

也不知在这条幽暗曲折、仿佛没有尽头、危机四伏的死亡通道中艰难行进了多久,体力与意志都在持续不断地流逝,就在所有人都感到那根紧绷的弦即将断裂,冰冷的绝望如同潮水般开始从心底深处蔓延上来之时——

前方,那无尽的黑暗深处,竟然隐约传来了一丝极其微弱的、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光亮!与此同时,还有……模糊不清、却带着明显人类情绪的嘈杂人声!

“有光!” 谢云舟猛地停下脚步,拄着银针,剧烈地喘息着,声音因为激动和虚弱而带着明显的颤抖,那里面,掺杂着一丝久违的、如同溺水之人抓住浮木般的希冀。

凤九歌闻声精神陡然一振,仿佛被注入了新的力量,脚下不自觉地加快了几分。然而,仅仅迈出两步,她多年在危险中培养出的直觉猛地拉响了警报!她骤然停下,迅速抬起一只手,做了一个极其清晰、不容置疑的“止步噤声”手势,同时身体如同灵巧的狸猫,迅捷而无声地贴近了通道侧壁一处凹陷的阴影里,最大限度地隐藏起自己的身形。身后的暗一几乎在她动作的同时就已会意,背着老夫人,脚步轻巧地隐入旁边一块巨大而凸起的岩石后方,连呼吸都瞬间变得微不可闻。谢云舟也强忍着喉间翻涌的血腥气,死死咬住牙关,屏住了呼吸,将自己缩在另一处阴影之中。

那从前方传来的光亮,并非他们渴望的、代表着自由与生路的自然天光,而是……火把燃烧时特有的、不断跳跃晃动的昏黄光芒!而那模糊的人声,也随着距离的拉近而渐渐清晰起来,带着北戎语特有的、粗犷而蛮横的腔调,语气急促而充满戾气:

“快!仔细搜查这边!一个角落都不要放过!”

“大祭司之前感应到下面有剧烈的能量异动,肯定是那个中原妖女搞出来的!”

“找到她!王庭有令,格杀勿论!还有那个胆敢背叛的萨满老头,一并处理掉!”

是北戎士兵!还有“月”组织的残余势力!他们果然被禁地之前那场惊天动地的能量风暴吸引过来了!

凤九歌的心,如同被一只冰冷的巨手狠狠攥住,瞬间沉入了无底深渊。他们此刻的状态,可谓是糟糕到了极点——人人带伤,内力耗尽,体力透支,精神疲惫,几乎是强弩之末,油尽灯枯。而以这样的状态,去面对这些以逸待劳、人数不明、且明显怀着杀意而来的敌人,其结果……不言而喻,几乎是十死无生!

她小心翼翼地、极其缓慢地探出半个头,借着洞窟中敌人火把提供的有限光亮,紧张地观察着前方的情况。那里是一个相对开阔许多的地下洞窟,似乎是多条不同通道的交汇之处,地形复杂,石笋林立,也是他们通往外界已知的、为数不多的必经之路之一。此刻,那片区域影影绰绰,粗略看去,至少有二三十名全副武装、手持雪亮弯刀的北戎士兵,正三五成群,神色警惕地四处搜查。更令人心悸的是,还有几名身着绣有新月纹饰黑袍、周身散发着阴冷诡谲气息的人影,如同鬼魅般矗立在稍远处的阴影里,他们的目光如同潜伏在暗处的毒蛇,冰冷、残忍,带着审视的意味,缓缓扫过洞窟的每一个角落。

退路,正在缓慢而持续地崩塌封死;前行的生路,却被虎视眈眈的敌人彻底封锁。他们陷入了真正的、进退维谷的绝境!

“怎么办?” 谢云舟将声音压得极低,几乎只剩下气音,语气是前所未有的凝重与严肃,“硬闯……以我们现在的状态……毫无胜算,无异于以卵击石。” 他陈述着一个残酷却无比真实的事实。

暗一没有开口,但他那只完好的、紧握着腰间那柄已然崩出数个缺口、仿佛随时会彻底断裂的残破短刀的手,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出青白色。他那双冰冷的眸子里,没有任何恐惧或犹豫,只有一片沉寂的、视死如归的决然,显然,他早已在内心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准备用生命为身后之人杀出一条血路。就连他背上一直昏迷的凤老夫人,那苍老的眉宇间,似乎也感应到了这迫在眉睫的致命危机,无意识地微微蹙起,流露出一种深切的忧虑。

凤九歌只觉得自己的大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运转着,额角甚至渗出了冰冷的汗珠,沿着她苍白的脸颊滑落。没有系统为她提供敌人的精确数量、实力分布图,没有命运碎片为她预示吉凶祸福,她只能依靠自己现有的、有限的观察信息,以及过往的经验和直觉来进行判断。敌众我寡,实力悬殊;己方重伤疲惫,几无再战之力。正面冲突,唯有一死。必须智取!必须找到一条出奇制胜的路径!可是,办法在哪里?利用地形制造混乱?声东击西?调虎离山?然而,他们现在能动用的资源几乎为零,任何一个环节出错,都将是万劫不复的结局……

就在她心念电转、焦灼万分,几乎要被这绝望的困境逼得铤而走险,准备拼死一搏之际——

一阵极其细微、若有若无、仿佛源自地底深处、带着古老而奇异韵律的吟唱声,突兀地、毫无征兆地从通道的另一侧,某个极其隐蔽的角落里响了起来。那声音低沉、沙哑,仿佛饱经风霜的老者在诉说着远古的秘密,音节古怪而晦涩,却隐隐与这地底陵墓的岩石、与周围流动的空气产生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共鸣。

紧接着,令人惊异万分的事情发生了!

洞窟中,那些北戎士兵手中原本稳定燃烧的火把,光芒开始毫无规律地、诡异地明灭闪烁起来,仿佛被一股来自幽冥的无形阴风吹拂,忽明忽暗,将那些士兵脸上惊疑不定的表情映照得如同鬼魅。地面上,一些散落的、指甲盖大小的石子,竟然开始无风自动,相互碰撞着,发出细微却清晰的“咯咯”声响,在这死寂的洞窟中显得格外刺耳。更诡异的是,一股淡淡的、带着某种荒漠特有草木清香的乳白色雾气,不知从何处弥漫开来,出现得极其突兀,并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变得浓郁,有效地干扰了士兵们的视线,使得洞窟内的景象变得朦胧而扭曲。

“怎么回事?!”

“哪里来的怪雾?!”

“小心戒备!有古怪!可能是敌人的妖术!”

北戎士兵和那几名“月”组织成员顿时出现了一阵明显的骚动,原本严密的搜索阵型被打乱,人人脸上都露出了惊疑与警惕的神色,纷纷握紧了手中的兵器,紧张地望向雾气弥漫的四周。

凤九歌心中猛地一动,立刻循着那奇异吟唱声传来的方向,凝神望去。只见在洞窟边缘,一个被几根巨大石笋阴影彻底覆盖的、极其不显眼的角落里,一个佝偻、瘦小的身影,如同从岩石中渗透出来一般,缓缓地显现出了轮廓。正是之前那个在祭坛之外,眼神复杂、曾对新月夫人的命令流露出质疑与挣扎之色的北戎老萨满!

他手中紧握着一根看起来颇有年头的、缠绕着已经褪色的彩色布条和各种细小兽骨的法杖,干瘪的嘴唇快速开阖,念念有词,那双原本浑浊不堪、仿佛看尽世事的眼睛,此刻却清晰地闪烁着一种睿智、坚定,甚至带着一丝破釜沉舟般决绝的光芒。他的目光,穿透弥漫的雾气,精准地落在了凤九歌他们藏身的方向,然后,极其隐晦、却又无比明确地做了一个“快速通过”的手势,紧接着,枯瘦的手指坚定地指向了洞窟另一侧,一条被浓重阴影覆盖、乍一看去仿佛是条绝路的、极其狭窄的岩石缝隙!

是他!竟然是他在暗中相助!凤九歌瞬间明悟,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这位老萨满,或许是因为最终看清了新月夫人那疯狂扭曲的真面目与足以毁灭一切的野心,或许是因为对北戎王庭如今的行事风格感到了彻底的失望与背离,也或许……是出于某种连她也无法揣度的、更深层次的缘由或古老的预言,在此刻这千钧一发的生死关头,选择了站在他们这一边,毅然伸出了援手!

没有时间再去深思,没有机会再去权衡利弊!这是黑暗中唯一闪现的生机,是死局中唯一的变数!

“跟上我!走那边!” 凤九歌当机立断,用几乎只有他们三人能听到的、斩钉截铁的气音对暗一和谢云舟说道。话音未落,她强提丹田中最后一丝微薄得可怜的内力,身形陡然间变得轻盈起来,如同暗夜中潜行的灵猫,借着老萨满法术制造出的迷雾与敌人阵营的骚乱作为掩护,悄无声息地、迅疾地朝着那条看似绝路的狭窄缝隙疾掠而去,动作干净利落,没有一丝多余。

暗一没有任何犹豫,背着老夫人,脚步猛然发力,紧跟其后。他的步伐因为负重和内伤依旧沉重,踏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但在求生意志的驱动下,这一刻竟也爆发出了惊人的速度与潜力,紧紧缀在凤九歌身后,未曾落下分毫。谢云舟咬紧牙关,几乎将下唇咬出血来,他猛地将作为拐杖的银针收回袖中,用一只手死死捂住腹部那不断传来剧痛的伤口,另一只手扶着湿滑冰冷的岩壁,踉踉跄跄地、拼尽全身力气跟上,他的脸色因为极致的痛苦和力竭而呈现出一种死灰般的颜色,但那双桃花眼中,求生的火焰和对未知前路的研究欲,却亮得惊人。

他们的行动极其迅速,配合也堪称默契,加上老萨满那精妙法术的有效掩护,竟然在敌人尚未完全反应过来之前,险之又险地成功穿过了大半个混乱的洞窟,眼看距离那条代表着生路的狭窄缝隙,仅有十步之遥!

然而,就在这胜利在望的关头,异变再生!

一名感知尤为敏锐、一直如同毒蛇般蛰伏在阴影中的“月”组织成员,似乎捕捉到了他们快速移动时带起的、那一丝微弱到极致的气流变化!他猛地转过头,阴鸷的目光如同淬了毒的利箭,瞬间锁定了落在最后、行动最为迟缓的谢云舟!他口中发出一声尖锐刺耳的厉喝:“那边!有人想溜!拦住他们!” 与此同时,他手腕一抖,一道闪烁着幽蓝寒光、明显淬有剧毒的菱形飞镖,带着尖锐的破空之声,如同索命的幽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射谢云舟毫无防备的后心要害!

“小心!!” 凤九歌的惊呼声脱口而出,她下意识地想要回身救援,但距离和角度都让她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有效的拦截!

千钧一发!真正的生死一瞬!

始终保持着最高警惕、位于谢云舟斜后方的暗一,在那名“月”组织成员厉喝出声的刹那,就已经做出了反应!他甚至没有时间去思考,完全是凭借着一股守护的本能,猛地一个极其迅猛的侧身旋转,用自己的整个后背,义无反顾地、结结实实地迎向了那枚疾射而来的毒镖!

“噗嗤——!”

一声利刃穿透皮肉、甚至摩擦骨骼的、令人牙酸的闷响,清晰地传入在场每一个人的耳中。暗一高大魁梧的身躯剧烈地一震,仿佛被一柄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喉咙里抑制不住地发出一声极其压抑、却饱含痛苦的闷哼。巨大的冲击力让他脚下顿时一个踉跄,险些向前扑倒。然而,就在这身体失去平衡的瞬间,他那强大的意志力再次发挥了作用,他非但没有倒下,反而借着前冲的余势,用那只完好的右臂,猛地一把将因惊吓和剧痛而动作停滞、险些软倒在地的谢云舟,狠狠地推向了近在咫尺的缝隙入口,同时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嘶哑的低吼:“快进去!!!”

凤九歌眼睁睁看着那枚毒镖没入暗一的后背,看着他身体剧震,看着他踉跄却依旧完成推动的动作,只觉得自己的心脏在那一刻仿佛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捏碎,痛得无法呼吸!目眦欲裂!但她深知,此刻哪怕只是万分之一的迟疑,都可能导致全军覆没,让暗一的牺牲变得毫无价值!她强压下几乎要冲出口的悲鸣,一把死死拉住被暗一推过来的、惊魂未定的谢云舟,毫不犹豫地、几乎是连拖带拽地,一同猛地扎进了那条仅容一人勉强通过的、黑暗而潮湿的狭窄缝隙之中!

暗一在他们进入的下一刻,也紧咬着牙关,挤了进来,用自己依旧宽阔雄壮的后背,死死地堵住了那并不宽敞的入口,如同一道最后的壁垒。缝隙之内,瞬间被伸手不见五指的极致黑暗所吞噬,光线、声音仿佛都被隔绝在外。只能听到彼此那无法控制的、粗重得如同破风箱般的喘息声,以及那因为劫后余生与极度紧张而疯狂擂动、几乎要跳出胸腔的心跳声。“咚咚!咚咚!” 一声声,敲打在寂静的黑暗里,显得格外清晰而惊心动魄。缝隙之外,北戎士兵愤怒的呵斥声、杂沓而迅速的脚步声,以及兵器碰撞的铿锵声,正由远及近,越来越清晰,显然,敌人已经彻底发现了他们的藏身之处,正朝着这里合围而来!

“他……他中了毒镖!” 谢云舟背靠着冰冷刺骨、布满湿滑苔藓的岩壁,剧烈地喘息着,声音因为急促和虚弱而断断续续,语气中充满了不容错辨的焦急。

凤九歌的心猛地一紧,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揪住。她连忙在黑暗中凭借感觉看向暗一的方向。借着从入口缝隙处透进来的、那极其微弱的、摇曳不定的火把余光,她模糊地看到,暗一那刚毅的脸庞,正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弥漫上一层不祥的青灰之色,他那原本线条冷硬的嘴唇,更是泛起了一种令人心悸的深紫近黑!那枚淬毒的飞镖,赫然正钉在他左侧肩胛骨的下方,入肉极深,几乎只剩镖尾露在外面。伤口周围的皮肉,已经开始呈现出一种诡异的黑紫色,并且以镖尖为中心,向着四周迅速肿胀、蔓延开来,皮肤表面甚至浮现起一串串细小的、令人毛骨悚然的黑色血泡!这毒性之猛烈、发作之迅疾,远超寻常!

“没……没事……小姐……你们……快走……别管我……” 暗一的声音变得极其虚弱,气息游离,仿佛随时都会中断。然而,即便到了如此境地,他心中所念,依旧是她和老夫人的安危,那忠诚的本能,早已刻入骨髓。

“你给我闭嘴!” 凤九歌猛地厉声打断他,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心痛与恐惧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和哽咽。她猛地扭头,目光穿透狭窄的入口,焦急地望向外面。只见那位佝偻的老萨满,似乎已经将自身的力量催发到了极致,他手中的法杖挥舞得越来越快,口中的吟唱声也变得更加高亢、急促,甚至带上了一种近乎悲壮的韵律。洞窟中的雾气变得更加浓郁,几乎到了伸手不见五指的程度,并且,隐约传来了更多、更密集的岩石滚落、碰撞的轰鸣声,显然,老萨满正在不惜代价地制造更大的混乱,试图为他们争取到更多、哪怕只是一线的时间!

就在这时,那老萨满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借助着雾气的掩护,悄无声息地再次贴近了缝隙入口附近。他深深地、深深地看了凤九歌一眼,那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有关切,有担忧,有对他们前途未卜的沉重,有对自己命运的决绝,更有一种……仿佛在履行某项古老使命、托付某种沉重希望的、难以言喻的郑重。他飞快地、几乎是抢夺般地将一小卷触手冰凉、质地粗糙、边缘已经磨损得起了毛边、显然年代极其久远的羊皮纸,不由分说地塞进了凤九歌那同样冰冷且沾满血污的手中,同时用生硬而急促、带着浓重北戎口音的中原语,以最快的语速低语道:

“拿好……孩子……拿好它……这是‘新月’那个疯女人……穷尽一生心血……疯狂寻找的……关于‘星陨之镜’……备用能源所在的……可能位置图……或许……在未来的某一天……当星辰再次需要指引时……它能对你……有所帮助……” 他的话语因为急促而显得有些凌乱,但却字字清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分量,“顺着这条缝隙……一直往前……无论听到什么……看到什么……都千万不要回头……它的尽头……连接着一条……早已被世人遗忘的……废弃古河道……沿着河道……就能走出这片死亡之地……快走!快!!”

最后一个“走”字,他几乎是吼出来的。话音未落,他猛地将手中那根古老的法杖高高举起,口中吟唱的声调陡然拔高,变得尖锐而充满力量,一股远比之前更加强大、更加狂暴的自然能量波动,以他为中心轰然扩散开来!“轰隆隆——!” 入口上方的大片岩壁,在这股力量的引动下,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呻吟,无数大小不一的岩石如同暴雨般簌簌落下,瞬间就将那原本就不宽敞的入口堵塞了大半!而老萨满自己,则毅然决然地转过身,面向那些已经冲破迷雾、怒吼着、挥舞着兵器疯狂冲杀过来的北戎士兵和“月”组织成员,他那佝偻瘦小的背影,在这一刻,竟显得无比高大而悲壮,他要用自己的生命,为他们铺就最后一段生路!

凤九歌紧紧握着手中那卷带着老萨满最后体温与粗糙触感的羊皮纸,只觉得它重逾千斤,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星陨之镜的……备用能源位置图?!这……这突如其来的信息,究竟是绝境中意外获得的、关乎未来希望的火种?还是一个精心策划的、指向更深陷阱的诱饵?无数个念头在她脑海中疯狂闪过,但此刻,根本没有时间去细细分辨!生存,是眼下唯一且最重要的事情!她毫不犹豫地将那卷可能蕴含着巨大秘密的羊皮纸,飞快地塞入自己怀中贴身藏好,仿佛那是什么稀世珍宝。

“走!” 她再次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低沉的、蕴含着无尽痛楚与决绝的嘶吼,伸出双手,用力搀扶起旁边几乎已经无法靠自身力量站稳、意识都开始有些模糊的谢云舟,最后深深地、深深地凝望了一眼缝隙外那个在漫天落石与敌人围攻中、毅然挺立的佝偻背影,仿佛要将这一幕永远镌刻在灵魂深处。然后,她猛地转过头,不再有任何留恋,搀扶着谢云舟,一步一步,艰难地、却又无比坚定地,向着这条狭窄缝隙的深处,那片未知的、仿佛能吞噬一切的极致黑暗,踉跄前行。暗一强忍着毒素带来的全身麻痹、钻心蚀骨般的剧痛以及飞速流逝的体力,用尽最后的意志力,迈动如同灌了铅的双腿,紧紧地跟随在她们身后。他的意识,在剧毒的作用下,已经开始逐渐模糊,视线也变得涣散,全凭着一股烙印在灵魂深处的、守护凤九歌的执念,在强行支撑着这具濒临崩溃的躯体。

缝隙内部,狭窄得令人窒息,最宽处也不过侧身方能通过,有些地方甚至需要匍匐爬行。脚下是长年累月形成的、湿滑黏腻的厚厚苔藓,混杂着不知名的腐殖质,散发出一种阴冷潮湿的、带着淡淡霉烂气息的味道。四周是冰冷坚硬、粗糙无比的岩石,伸手不见五指,绝对的黑暗吞噬了一切光线,也吞噬了方向感,只能依靠双手向前摸索,依靠身体去感知前方是通路还是绝壁。身后,那激烈的厮杀声、兵刃碰撞声、岩石崩塌声、以及北戎人愤怒的吼叫声,最初还如同擂鼓般清晰地传来,刺激着他们紧绷的神经。但随着他们不断地深入,那些声音渐渐地、一点点地变得模糊、遥远,最终,被这仿佛永恒不变的、死寂的黑暗与脚下趟过积水时发出的“哗啦”声所彻底吞噬、淹没。每一声来自后方的、代表着老萨满正在用生命为他们争取时间的声响,都像是一柄烧红的铁锤,重重地敲打在凤九歌的心上,带来灼痛与愧疚。但她死死地咬着牙,甚至连回头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只能凭借着脑中那萨满最后的指引,拖着疲惫不堪、重伤濒危的同伴,在这条仿佛没有尽头的黑暗之路上,一步一步,艰难而执拗地向前挪动。每一步,都像是在跨越一道生死之门。

不知在这令人绝望的黑暗中前行了多久,时间在这里失去了意义,仿佛过去了一瞬,又仿佛是漫长的一个世纪。体力、水分、意志,都在持续不断地流逝,黑暗与寂静如同两头贪婪的凶兽,正在一点点啃噬他们最后的生机。就在凤九歌自己也感到那根维系着清醒的弦即将彻底崩断,冰冷的绝望如同潮水般快要将她淹没之时——

前方!那极致的黑暗深处,竟然……竟然真的出现了一丝微光!

那不再是敌人火把的昏黄,也不是能量球的异彩,而是……一种柔和的、纯净的、带着生命气息的……属于外界的、自然的天光!虽然那光芒极其微弱,仅仅如同黑夜中的一粒萤火,但它所带来的希望,却如同在干涸沙漠中濒死之人看到的一滴清泉,瞬间点燃了三人早已黯淡的眼眸!

希望,这世间最神奇的力量,在此刻化作了最后的燃料,注入他们枯竭的身体。

他们几乎是凭借着身体的本能,拼尽了灵魂深处最后的一丝气力,相互搀扶着,跌跌撞撞地朝着那越来越亮、越来越清晰的光亮源头冲去!光线逐渐变得明亮,驱散了周身浓得化不开的黑暗;空气也渐渐变得清新,带着久违的、泥土的芬芳与青草的湿润气息,洗刷着肺腑中沉积的污浊与血腥。终于,在仿佛跨越了生死界限之后,他们一个接一个地,无比狼狈地冲出了那条狭窄压抑、仿佛通往地狱的缝隙,重新回到了广阔的天空之下!

此刻,正值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即将过去,东方遥远的天际线上,已经撕裂开一道细微的、泛着鱼肚白的亮光,预示着新的一天即将挣扎着到来。他们身处一个三面环山、极其隐蔽的荒芜山谷底部,旁边是一条早已干涸不知多少岁月、河床上布满累累白色鹅卵石的废弃古河道。山谷中万籁俱寂,只有偶尔不知名的虫鸣点缀着这片死寂。回首望去,只见远处那座埋葬了新月夫人、埋葬了星陨之镜部分秘密、也埋葬了那位不知名老萨满的禁地山体,正在发出最后一阵沉闷的、如同远古巨兽垂死前哀嚎般的轰鸣巨响!大片大片的岩壁,如同被推倒的积木般,轰然滑坡、崩塌,激起漫天遮天蔽日的浓密烟尘,仿佛大地张开了它那贪婪的巨口,要将那一段充满了血腥、疯狂、背叛、牺牲与最终救赎的过往,彻底地、永久地掩埋、封存在那无尽的黑暗深处,再不见天日。

然而,这劫后余生、重见天日的短暂恍惚与庆幸,甚至连一口气都未能彻底喘匀——

一股更加强烈、更加尖锐、更加不容忽视的、源自灵魂最深处链接的剧烈悸动,如同被重锤敲响的警钟,带着一种几乎要撕裂灵魂的恐慌与灼痛,在她心中疯狂地炸响!

是萧无痕!是那根即便星陨之镜已然沉睡、却依旧牢牢维系着他们二人、未曾彻底断绝的【痛觉共享】灵魂链接!

她猛地抬起手,死死地捂住了自己的左胸心脏位置!那里,正传来一阵阵并非属于她自身的、如同被无数烧红的锋利刀刃反复切割、搅动般的尖锐剧痛!与此同时,一股清晰无比、沉重得让人窒息的精神意念,如同决堤的洪流,强行冲入了她的意识——那是一种深陷重围、四面八方皆是敌人、已然浴血苦战到了肉体与意志极限的极致疲惫感,一种被逼入绝境、退无可退的疯狂,以及一种……仿佛要与敌人同归于尽的、惨烈而无畏的决绝意志!更有一股无比清晰、如同用滚烫烙铁直接烙印在灵魂之上的空间坐标信息,带着灼人的温度,狠狠地刻入了她的脑海深处——那是铁壁关外,一片素有“十死无生”之名的绝险之地,“葬神渊”!

他那边……出事了!而且是陷入了真正意义上、九死一生的绝杀之局!

凤九歌的脸色,在这一瞬间,变得比之前任何时刻都要苍白,那是一种失去了所有血色的、如同上等白瓷般的惨白,仿佛连灵魂的光芒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噩耗所抽走。她猛地抬起头,望向东方那即将被朝阳染红的天际,目光仿佛穿透了千山万水的阻隔,跨越了无尽的空间,清晰地“看”到了那片黄沙漫卷、杀声震天、尸骸遍野的惨烈战场,看到了那个即便银甲破碎、浑身浴血、被无数敌人重重包围,却依旧如同不屈战神般屹立、手中长枪挥舞出决绝弧线的挺拔身影。

刚刚才从九死一生的绝境中挣脱,甚至连身上的伤口都来不及包扎,体内的疲惫都未能缓解一分,新的、更加迫在眉睫、更加凶险万分的危机,已然如同一条冰冷而坚固的绞索,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死死地套上了她的脖颈,而绞索的另一端,则牢牢地系在了远方那个与她血脉相连、恩怨纠缠、命运早已紧密交织的男人身上!

她死死地握紧了双拳,纤细却有力的手指因为过度用力,指甲深深地刺入了掌心的皮肉之中,带来一阵尖锐而清晰的刺痛感。这痛楚,反而让她那被接连不断的变故冲击得有些混沌的头脑,获得了一丝短暂的清明。

必须去救他!

无论前方是刀山火海,还是无间地狱!

无论如何,一定要去!

葬神渊……等着我,萧无痕!

(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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