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狼藉的外围,众人步入洞窟最深处。眼前豁然开朗,一个巨大的空间展现在眼前。
这里便是鲛人族的圣地核心,月泪珊瑚丛所在。
与其说是“丛”,不如称之为一座沉没的水晶宫殿。
无数根巨大的水晶珊瑚柱拔地而起,支撑着高远的穹顶。此刻,这些珊瑚柱黯淡无光,表面甚至覆盖着钙化的白色硬壳和蚀气晶体。
在珊瑚柱的基座旁还有湖岸边缘,散落着数十具姿势扭曲,完全钙化的鲛人尸体,她们保持着临死前的姿态,如同凝固的惨白石雕。
空间的中心,本该是一片孕育生命的圣湖,如今却只剩下一片干涸龟裂的湖床。
湖底坚硬的淤泥布满蛛网般的裂痕,许多原本色彩斑斓的珊瑚早已失去生机,变成了灰白色的钙化物。
最核心处,原本簇拥着十二株半透明的血色珊瑚——“月泪血珊瑚”,这是整个圣湖的核心枢纽。
现在,这十二株血珊瑚只剩下根部被强行撕裂的丑陋茬口。而在它们围绕的中心,一个深不见底的巨大黑洞赫然凿穿了湖底。
仰望穹顶,那曾由无数发光苔藓和奇异晶石模拟出的浩瀚星图,此刻也布满了裂痕,光芒彻底熄灭。
凌浩一行人的脚步声在空旷死寂的空间中显得格外清晰。他环顾四周,眼中掠过一丝惊讶:
“这里……就是你们的圣地?”
紧随其后的墨璃和墨澜看清眼前的景象,如遭雷击,脸色惨白如纸。墨璃清澈的眸子里充满了绝望。墨澜紧握双拳,身体微微颤抖。
蚀气暗流过后,她们只知道被迫逃离,却万万没想到族中神圣的繁衍之地,竟已化作如此凄凉的废墟!
墨韵眼中微弱的希望光芒,也彻底熄灭。
她点了点头,
“是……这里就是月泪珊瑚丛,我族的繁衍之源,生命之根。”
她强压下心头的剧痛,对墨璃和墨澜吩咐道:
“璃儿,澜,去……收敛那些……族人吧。”
待两人离去,墨韵深吸一口气,引领着凌浩和夏盈莹,在这片废墟中缓缓前行。
她的手指拂过一根冰冷粗粝的水晶珊瑚柱,
“这些承天柱,支撑着整个圣地的空间,锁住逸散的灵气……”
又指向湖床上那些狰狞的裂缝,
“这里曾有地髓灵乳汩汩涌出,滋养万物……”
“穹顶的瀚海星图,能接引月华,引动月潮,潮汐之力与星图辉光共同作用……”
她的目光最后落在那些断裂的血珊瑚根部上,
“最核心的月泪血珊瑚,能将汇聚的能量转化为磅礴的生命精气,输送给生命卵……我族的下一代,便在其中孕育诞生……”
墨韵停下脚步,面对着那个吞噬一切希望的黑洞,背影显得无比萧索。
“如今……我们鲛人族,大抵是要……绝嗣无后了。”
“无后?” 凌浩眉头微蹙。
一旁的夏盈莹见师尊不解,连忙小声解释道:“师尊,鲛人族的繁衍很特别。她们都是女子,是单性繁衍族群,必须依靠这圣地核心的力量才能孕育新的生命。”
凌浩恍然,目光扫过墨韵三人:“也就是说,你们必须依靠这个地方,才能繁衍后代,保证族群存续?”
他终于明白了,为何鲛人族都是女子了。
而且在庭院中,墨韵提到此地关乎族群存续根本时,语气是那般沉重。
这根本不是什么象征性的传承之地,而是真正意义上,维系血脉不灭的唯一炉灶!
墨韵环顾四周,目光暗淡:
“是的,大人。此乃我族生命延续的唯一方式。”
凌浩依旧不解,提出疑问:“你们既能化为人形,拥有与人类女子一般无二的外在形态,难道不能如同人类女子一样孕育子嗣吗?”
墨韵闻言,脸上浮现一丝苦涩的笑意:
“大人有所不知。我们化形后,外表确实与人类女子无异,那里……也是一样的。”
她下意识地并拢了一下双腿,脸色微红。
“但内在结构却不同。我们并非胎生。”
她指着自己平坦的小腹下方,脐下三寸的位置,
“这里……并没有容纳胎儿的宫室。”
她的手指轻轻下移,隔着轻柔的鲛绡,点在鱼尾与人身连接处稍靠下的区域,
“这里……是我们鲛人的‘织魂核’,编织魂绡的灵丝便源于此处……它负责凝聚灵魂之力,而非孕育生命。”
她解释着,却发现凌浩的目光下意识地随着她的手指移动,落到了她所指的位置。墨韵的脸颊顿时飞起两片红霞,窘迫得说不下去了。
凌浩也立刻察觉到了不妥,迅速移开视线,轻咳一声掩饰尴尬:
“咳……我还有一点疑问。”
“大人……请讲。”
“就是……当你们维持真身形态时,那个位置……不应该是和人类女子一样,有……可以交合之处吗?”
凌浩发誓,他真的是好奇,不是想那事!
墨韵很快明白了凌浩的意思,脸色更红了:
“大人是指……尾腹中部的珍珠鳞帘下的位置吗?”
她斟酌着用词,“那里……是我族真身形态下的一个……脆弱敏感之处,位于尾腹交接的关键区域。它并非用于……那种事,而是……一个用于感知水流的器官,极其敏感,也是我们防御的薄弱要害,平时我们自己都……尽量避免触碰。”
“哦~”
凌浩回应一声,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
两人……不对,三人之间沉默一阵,夏盈莹看着突然停下来的两人满脸好奇。师尊和鲛人族的族长为什么不说了?
她们说的那里是指那里吗?
墨韵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凌浩身上。
这些东西她本不愿意说的,但现在圣地已毁,之前许诺的鲛绡和依附的价值大打折扣,这位大人还会庇护她们这些失去了繁衍能力的“无用”族群吗?
既然他好奇,她也选择将族群的底细和盘托出。
这是为了更进一步获得信任。
凌浩却因刚才的尴尬,目光恰好避开了墨韵眼中的忧虑,他的注意力被湖心那个巨大的黑洞吸引了过去。那洞口边缘萦绕的气息令他感到一丝熟悉:
“这个黑洞……是怎么回事?”
墨韵压下心中的不安,定了定神,仔细回忆:
“在蚀气暗流爆发之前……这里是被一根巨大的东西……刺穿的?”
她的语气带着不确定,
“像是……巨大的触手?又或者是……某种根须?它刺穿了湖底,瞬间吸干了所有的灵乳,紧接着蚀气暗流就从那个洞口汹涌喷出…我们……我们只能仓皇逃离……”
“触手?根须?”
凌浩眼神一凝,强大的神识瞬间放开,果然捕捉到一丝微弱却极其纯粹的蚀气残留!他的神识探入黑洞深处,越往深处,那蚀气的浓度和侵蚀性竟呈几何级数增长。
凌浩的神识也探测不到尽头。
墨韵努力回忆着那惊鸿一瞥的景象,补充道:“仔细想来……它更像是……某种巨大的树根?”
“树根……”
凌浩低声重复,脑海中蓦然闪过在青国青霄山下镇压蚀潮时见过的那个幽深洞口!何其相似的气息!只是眼前这个……规模大了何止十倍!
一个名字瞬间浮现——
“堕仙古榕?!”
凌浩凝视着那仿佛通往深渊的黑洞,心中凛然。
若真是那存在,以其展现的蚀气浓度和深不可测……
自己这渡劫十层的修为贸然深入,恐怕也凶多吉少。况且,这黑洞的另一端通向何处?若超出月影宗十五万里的神念掌控范围,境界跌落的风险更是无法承受。
权衡利弊,凌浩瞬间打消了一探究竟的念头。他收回目光,语气恢复平静:“好了,此地已无更多价值,我们回去吧。”
“大人!” 墨韵心中一跳,连忙开口叫住他。
她深吸一口气,鼓足勇气说出了最深的忧虑:
“失去了月泪珊瑚丛……我们……我们还能否以……以剩余的鲛绡为代价,换取大人为我们寻一处……足够偏远和足够隐秘的栖息之地?”
墨韵的声音带着卑微的恳求,
“此地已暴露,绝不能再留。我们……我们只求能有一片安静的水域,让我们……度过余生……”
繁衍的希望破灭,她所求的,不过是族群残存者能有个葬身之所。
凌浩停下脚步,看着眼前这位族长眼中近乎绝望的祈求,又瞥了一眼默默收敛族人尸骸的墨璃和墨澜。她们的身影在这片巨大的废墟中显得如此渺小无助。
沉默了片刻,凌浩点了点头,
“可以。”
他记得月影宗附近就有个望月湖,挺大的,就那里好了。
咳,这……也算是为保护这异世界濒临灭绝的“珍稀物种”,尽一点微薄之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