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集的雨点终于渐渐稀疏,最终完全停歇。厚重的乌云裂开缝隙,漏下几缕惨淡的天光,照亮了这片刚刚经历血洗的林间空地。
雨滴顺着张胜寒、铁路、王国安三人手中紧握的步枪冰冷的枪管和沾血的匕首尖端,缓缓滑落,滴入脚下暗红色的泥泞中。
林森营长看着空地中央那三人依旧保持着背靠背的防御三角阵型,如同一个浑然一体、无懈可击的战斗闭环,心中感慨万千。他忍不住对身边的警卫员低声叹道:“看见没?这配合……这默契……要是咱们全营的战士,都能练到他们仨这个份儿上……”
警卫员顺着营长的目光看去,那三个浴血的身影即使放松下来,也仿佛带着一股生人勿近的煞气。
他咽了口唾沫,没敢把心里话说出来:营长,这哪是练就能练出来的?这是生死边缘滚出来的本能,是能把后背完全交给对方的绝对信任!这体能,他们就追不上啊!
张胜寒透过系统提供的、覆盖整个区域的电子地图,清晰地“看”到林森营长带着人就在空地边缘。战斗结束,确认敌方炮阵地被彻底拔除,威胁解除。但她依旧习惯性地让系统对这片区域进行了一次深度扫描,确认没有任何潜伏的敌人、诡雷或者危险的电子信号后,紧绷的神经才真正松弛下来,那萦绕周身的凌厉杀意也随之消散。
铁路和王国安几乎是同步感受到了张胜寒气息的变化——那股子生人勿近的冰冷煞气如同潮水般退去。两人紧绷的肌肉也随之放松,一直紧握武器的手指终于微微松开,发出轻微的骨节摩擦声。
铁路吐出一口带着血腥味的浊气,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和泥浆混合的污渍,伸手从湿漉漉的作战服内兜里掏出一个同样被雨水泡得发软的透明小袋子,里面是几颗黏在一起的水果糖。
他小心翼翼地撕开袋子,挑出一颗看起来还算完整的,递到张胜寒面前,声音带着战斗后的沙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给,先垫垫。我炖的肉……回去再吃热的。”
张胜寒的目光落在那颗有些变形的水果糖上,没有任何犹豫,直接伸手接了过来,剥开黏糊糊的糖纸,将那颗带着雨水微凉和淡淡果香的糖块塞进了嘴里。
甜味在口腔里化开,暂时压下了胃里的空虚感。她随即也从自己同样湿透的口袋里摸索出两根被水泡得发白、软塌塌的牛肉干,分别递给铁路和王国安。
林森营长看着这三人就在遍地尸骸、硝烟未散的战场上,旁若无人地开始分享着简陋的“战后补给”,那画面既荒诞又带着一种历经生死后的平静,让他一时哭笑不得。
他清了清嗓子,扬声道:“行了!你们仨!别在这儿杵着了!赶紧先回驻地!洗洗换身干衣服,好好歇着!这边交给我们清理,物资我们会整理好带回去!”
张胜寒闻言,嘴里含着糖,腮帮子微微鼓起,对着林森营长干脆利落地一点头,算是回应。然后,她甚至没等铁路和王国安反应,一转身,迈开步子就朝着临时驻地方向走去!那速度,比刚才赶过来突袭时也慢不了多少,身影很快隐入了林间的薄雾之中。
铁路和王国安愣了一下,连忙对着林森营长匆匆说了句:“营长辛苦了!我们先回去了!” 便赶紧抬腿去追张胜寒。
王国安一边深一脚浅一脚地在泥泞的林地里追赶着前面那道几乎要消失的背影,一边喘着粗气,满脸疑惑地对着旁边同样在加速的铁路喊道:“老铁!她跑这么快干啥?!仗都打完了,后面又没狼撵着!不累了?!”
铁路看着张胜寒那急切得有些“仓皇”的背影,再联想到她刚才接过糖时那瞬间亮起的眼神,以及林森营长提到“炖肉”时她点头的速度……一个极其荒谬但又无比合理的猜测浮现在他脑海中。
他嘴角忍不住抽搐了一下,想笑又不敢笑,生怕被前面那个听觉敏锐的家伙听到,回头找他“算账”。他只好含糊其辞地对王国安低声道:“别问了!赶紧追!慢了……怕是连汤都喝不上了!” 他不敢直接点破张胜寒那点“馋虫上脑”、“归心似箭”的小心思,只能加快步伐,奋力追赶。
王国安被铁路这没头没脑的话说得更懵了:“喝汤?什么汤?不是有炖肉吗?” 他看着铁路那副讳莫如深又带着点憋笑的表情,再想想张胜寒那火烧屁股似的速度……电光火石间,一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劈进他的脑海!
他猛地瞪大了眼睛,看着前方张胜寒几乎要消失在树林深处的背影,又看看旁边铁路那副“你懂了吧”的表情,瞬间恍然大悟!
“哦——!!!!” 王国安拖长了调子,发出一声夸张的、带着浓浓调侃意味的怪叫,脸上露出了促狭的笑容,“合着……是急着回去吃肉啊!怕回去晚了,肉炖化了?!哈哈哈!” 他终于明白了!难怪铁路不敢说!这要是让张胜寒知道他们猜到了她那点“馋嘴”的小心思,以她那薄脸皮(在特定事情上)和身手,他俩怕是要被“灭口”!
笑声在林间回荡,惊起几只飞鸟。
前方的张胜寒脚步似乎微不可查地顿了一下,背影显得更加“仓促”了。
铁路无奈地扶额,狠狠瞪了王国安一眼:“就你话多!快追!” 两人相视一眼,都忍不住笑了起来,脚下的步子更快了,朝着那飘散着肉香的驻地,朝着那个饿坏了又有点“恼羞成怒”的战友,奋力追去。
前方的张胜寒脚步似乎微不可查地踉跄了一下,背影显得更加僵硬和“仓促”,速度甚至又快了几分,仿佛后面真有狼在追,或者……更可怕的是被人看穿了那点小心思。
铁路无奈地给了王国安一个“你完了”的眼神,两人不敢再耽搁,甩开膀子在泥泞湿滑的林地里奋力追赶。饶是他们体力过人,追到驻地外围时,也只看到张胜寒的身影在祠堂门口一闪,迅速消失在门内。
“呼……呼……”王国安撑着膝盖,喘着粗气,“她……她属兔子的吗?跑这么快!”
铁路也喘着,但没说话,只是眼神复杂地看向祠堂方向,嘴角那丝压不住的笑意更明显了。
祠堂里,战斗后的疲惫和紧张气氛还未完全散去。伤员在呻吟,卫生员在忙碌,其他战士或在擦拭武器,或在整理缴获的物资。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汗味、硝烟味以及……一股越来越浓郁、霸道地钻进每个人鼻腔的……炖肉的香气!
那香气,源自厨房角落那个依旧咕嘟咕嘟冒着热气的铁锅。
张胜寒的身影如同一道带着水汽和血腥气的风,径直刮进了祠堂。她甚至没有看正厅里围着沙盘低声讨论的曾团长、教导员等人,也没有理会旁边投来的惊愕或关切的目光。她的目标无比明确——厨房!香气源头!
她的脚步在厨房门口略一停顿。铁路和王国安气喘吁吁地追进来,正好看到这一幕。只见张胜寒站在门口,目光灼灼地盯着灶台上那口大铁锅,锅盖边缘正有白色的蒸汽袅袅升起,浓郁的肉香几乎凝成实质。
她脸上厚厚的、防水的黑色伪装膏也掩盖不住那双骤然亮得惊人的眼睛,里面写满了纯粹的、毫不掩饰的渴望——对食物的渴望!那眼神,比刚才在战场上锁定敌人炮位时还要专注!
铁路立刻拨开挡路的王国安,一个箭步冲进厨房,动作麻利得仿佛刚才在林地里狂奔的不是他。他抄起一块厚布垫着手,揭开沉重的木锅盖!
“呼啦——”
更加浓郁的、混合着鸡肉鲜香、姜葱辛香和油脂醇厚的白雾瞬间蒸腾而起,弥漫了整个厨房,甚至飘到了正厅!锅里,金黄色的鸡汤翻滚着,大块的鸡肉炖得酥烂脱骨,在汤汁中沉沉浮浮,油星点点,散发着致命的诱惑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