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贵人“中毒”的消息,如同最后一根稻草,压在了刚从景阳宫惊魂夜中脱身的云澈心头。前有宜妃派人的追杀,后有永和宫内的栽赃陷害,这分明是一套组合拳,要将她置于死地!宜妃的手段,竟如此狠辣周密!
此刻,她浑身沾满夜露与草屑,气息未平,却必须立刻面对荣妃的雷霆之怒。没有时间喘息,更没有时间清理痕迹。她强迫自己稳住心神,对铃铛儿快速低语:“记住,我今夜一直在东配殿‘照料’李贵人病情,因忧心过度,亥时末(晚十一点)便回殿歇息,并未外出。你一直在殿内伺候,可作证。”这是唯一的、脆弱的掩护。
铃铛儿重重点头,眼中虽有惊惶,却更多的是坚定。
云澈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微乱的鬓发和衣襟,努力平复呼吸,这才带着铃铛儿快步走向西配殿。殿内灯火通明,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荣妃端坐主位,面沉似水,地上跪着几个瑟瑟发抖的宫女太监。太医正在一旁低声禀报,见云澈进来,忙止住了话头。
“奴才给荣妃娘娘请安。”云澈上前行礼,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疲惫与担忧。
荣妃冰冷的目光落在她身上,锐利如刀:“懿嫔,你来得正好。李贵人脉象有异,太医疑是中毒。你协理宫务,又通药理,此事,你作何解释?”语气中的问责之意毫不掩饰。
云澈心知此刻绝不能露怯,她微微蹙眉,露出惊愕之色:“中毒?这……这从何说起?李姐姐晚间只是急火攻心,太医用了针已无大碍,奴才离去前还吩咐熬了定惊汤药,怎会……”她转向太医,语气恳切,“太医大人,可否详细说说?是何症状?中的是何毒?剂量如何?”
她将问题引向专业细节,既是表明自己的关切与负责,也是争取时间思考对策,更是试探这“中毒”之说的真伪与深浅。
太医忙躬身道:“回懿嫔主子,李贵人脉象弦滑中带涩,确有中毒之疑,但毒性极微,症状不显,仅从脉象难以断定具体何毒。或许是……误食了相克之物,或是接触了不洁之物所致。”
毒性极微,症状不显?云澈心中冷笑,这分明是人为控制的剂量,意在构陷,而非杀人!她立刻抓住话柄,向荣妃道:“娘娘,既然毒性极微,未必是有人蓄意下毒。或许是李姐姐日常饮食、熏香、乃至胭脂水粉中,不慎混入了不妥之物?当务之急,是彻查李姐姐近日所用一切物品,以及晚间服用过的汤药残渣,方能查明真相。”她再次强调“彻查”,并将范围扩大,避免对方将矛头只锁定在汤药上。
荣妃冷哼一声:“本宫已命人将李贵人晚间所用之物悉数封存,包括你吩咐熬的那碗定惊汤!”她特意点出汤药,施压意味明显。
云澈面色不变,坦然道:“娘娘明鉴,汤药经太医署配给,奴才只是依方吩咐煎熬,若汤药有问题,奴才难逃失察之责,自当领罪。但若问题出在别处,也需一并查明,以免冤枉无辜,亦让真凶逍遥法外。”她态度磊落,不推卸可能的责任,但也绝不轻易认下莫须有的罪名。
就在这时,一个跪在地上的小宫女突然哭喊道:“娘娘明察!贵人晚间只用了寻常膳食,并未用其他特别之物!唯有……唯有亥时初(晚九点)服用了懿嫔娘娘吩咐送来的那碗定惊汤后,不久便说心口不适,后来就……”她的话看似陈述事实,却将嫌疑直指定惊汤!
云澈目光一凝,星辉感知瞬间锁定了那名宫女。其能量波动带着刻意伪装的惊慌,眼神闪烁,不敢与她对视。是被人收买的棋子!
云澈不与她争辩,而是转向荣妃,语气沉稳:“娘娘,既然有此一说,更需仔细查验汤药。请娘娘允许奴才与太医一同查验封存的汤药残渣与药罐。”她要亲自“看”!
荣妃沉吟片刻,点了点头。很快,被封存的药罐和残渣被端了上来。云澈上前,假意观察,实则将星辉感知提升到极致,细细探查。药渣气息平和,确是定惊安神的方子,并无明显毒物痕迹。但当她感知深入药罐内壁时,却捕捉到一丝极其淡薄、与李贵人脉象中那丝涩滞同源的阴寒气息!这毒并非下在汤药里,而是提前涂抹在了药罐内壁!遇热汤慢慢溶解,剂量自然极微!
好精巧的算计!若非她感知超凡,绝难发现!
云澈心中豁然开朗,面上却不动声色,对太医道:“太医大人,奴才愚见,单闻药渣,确无异常。但这毒若并非源自药材,而是……器皿不洁呢?可否请大人仔细查验这药罐内外?”
太医闻言,忙上前仔细检查药罐,甚至用银针探入刮取。片刻后,他脸色微变,举起银针道:“回娘娘,药罐内壁……似乎确有少许不明残留,银针微黯!”
此言一出,满殿皆惊!器皿下毒!这性质更为恶劣!
荣妃的脸色更加难看:“药罐是何处来的?经手之人都有谁?!”
负责熬药的小太监吓得瘫软在地,磕头如捣蒜:“娘娘饶命!药罐是……是奴才从永和宫小厨房取的,平日都是洗净备用的,奴才不知为何会……”
云澈适时开口,语气沉痛:“娘娘,此事蹊跷。药罐乃宫中之物,经手之人众多,难以查证。但下毒之人心思缜密,意在构陷,其心可诛!奴才恳请娘娘,不仅彻查永和宫内部,亦需查问近日有无外人进入小厨房,或是有无物品异常调动!”她将嫌疑引向外部,并暗示可能有人内外勾结。
荣妃目光闪烁,显然也想到了这一层。若真是永和宫内部下毒,她这主位也难逃干系。云澈的提议,正合她意。
“此事本宫自有主张!”荣妃站起身,威严地扫视全场,“在李贵人中毒之事查明之前,永和宫一应人等,不得妄议,不得擅离职守!懿嫔,你依旧协理宫务,照料四阿哥,但需更加谨慎!若有疏漏,两罪并罚!”她采取了控制消息、内部调查的策略,暂时压下了风波。
“奴才遵命!”云澈恭敬应下。这一关,她算是勉强扛过去了,但危机远未解除。
回到东配殿,已是后半夜。云澈身心俱疲,却不敢放松。她让铃铛儿留意西配殿和荣妃那边的动静,自己则迅速换下夜行衣,处理掉痕迹。
冷静下来后,她细细复盘今夜种种。宜妃的人能准确跟踪她到景阳宫,永和宫内必有内应,很可能就是那个能量异常的小太监。而李贵人中毒之事,时机如此巧合,分明是想将她困在永和宫,无暇他顾,甚至借机削权问罪。这两件事,环环相扣,可见宜妃势力之深、谋划之毒!
然而,最让她心惊的,是老尼的再次出手相救。老尼似乎对她的行动了如指掌,并在关键时刻现身。她到底是谁?是友是敌?她赠送玉片,指引景阳宫,却又在危急时救援,其目的究竟是什么?
云澈取出那枚黑色玉片残块和腐朽叶片,在指尖摩挲。景阳宫的线索越发清晰,却也更加危险。那把“锁”需要佟佳氏的血才能开启,而“钥匙”似乎不止一片。这背后隐藏的秘密,恐怕牵扯极大。
正当她沉思之际,窗棂再次传来那熟悉的、极轻微的叩击声!又来了!
云澈心中一凛,悄然开窗,摸索着,再次取回了一个油纸小包。打开一看,里面竟是另一片形状不同的黑色玉片残块!与之前那片似乎能拼合!除此之外,还有一张极小纸条,上面用炭灰写着两个字:
“信德。”
信德?信任德妃?!云澈瞳孔骤缩!这神秘势力,竟然在此时提示她接近德妃?这是什么意思?德妃与景阳宫的秘密有关?还是说,在当前形势下,与德妃结盟是唯一出路?
这突如其来的提示,让本就复杂的局势,更加迷雾重重。云澈握着两片冰凉的玉片,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心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紧迫感与迷茫。
宜妃的杀招接连不断,景阳宫的秘密亟待解开,德妃的态度暧昧不明,老尼的身份目的成谜……而她手中的筹码,却寥寥无几。
就在这重重压力之下,她隐约感觉到,体内那微弱的星辉之力,似乎因为连番的惊险刺激和极限运用,变得更加凝练了一丝。而那混沌的“微光视界”中,对玉片上那个残缺符文的轮廓,似乎也清晰了微弱的一分。
危机,或许也是淬炼的炉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