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把造型古朴、泛着幽冷青光、匙柄刻着狰狞鬼面图腾的黄铜钥匙,静静地躺在云澈的掌心,冰凉刺骨,却仿佛带着灼人的温度,烫得她心脏狂跳,几乎握不住!
鬼面钥匙!与玄铁令牌同源的图腾!它从何而来?!是谁在破庙外悄然塞入?!是敌是友?!这钥匙…又是开启何物之用?!
无数疑问如同沸腾的泡沫,瞬间炸裂在云澈的脑海,让她呼吸急促,头晕目眩。她猛地扑到破庙窗边,警惕地向外望去——夜色深沉,寒风呼啸,荒草丛生,哪里还有半个人影?只有远处几声凄厉的鸦啼,更添几分阴森诡谲。
送钥匙的人,如同鬼魅,来无影去无踪。
她颤抖着手,紧紧攥住这把突如其来的钥匙,退回庙内角落,借着破窗透入的惨淡月光,仔细端详。钥匙材质非铜非铁,触手冰凉沉重,雕工古朴繁复,绝非民间俗物。那鬼面图腾栩栩如生,与令牌上的图案细节完全一致,透着一种邪异的威严。
这钥匙…定然与“拜火冥宗”,与那纠缠不休的惊天阴谋有着莫大的关联!《幽冥法典》?星辰龟甲?璇玑锁?还是…那《崇祯历书》未刊稿?!亦或是…某个她尚未知晓的、藏有更致命秘密的所在?!
铃铛儿传来的消息中,“影”在寻找“钥匙”!难道就是这把钥匙?!它为何会以这种方式送到自己手中?!是“癸”字号的馈赠?是那神秘老妪的安排?还是…另一个更险恶的陷阱?!
巨大的诱惑与极致的危险感交织在一起,几乎要将她撕裂。这钥匙是希望之火,也可能是焚身之焰!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无论如何,钥匙已然在手,这是目前唯一的、实实在在的线索!必须善加利用!
但如何使用?开启何物?她毫无头绪。
裕亲王!目前只有裕亲王可以提供相关信息!他势力庞大,消息灵通,或许能查出这把钥匙的来历和用途!但…再次联系他,风险巨大!圣心庵的暴露和追杀,已然说明她的行踪并非绝对保密。裕亲王身边,难道就完全可靠吗?
然而,除此之外,她已别无他法。孤身一人,如同盲人摸象,寸步难行。
赌!必须再赌一次!利用裕亲王的信息网,但必须更加谨慎,绝不能暴露钥匙的存在本身!
她深吸一口气,撕下内衫一角,用随身携带的、以药汁特制的“隐墨”(遇热或特殊药水才显形),极其小心地绘制下钥匙的精确形状和图腾细节。然后,她将钥匙贴身藏好,确保万无一失。
次日清晨,她离开破庙,用身上仅剩的一点碎银,从一个过路樵夫手中换了一套更破旧的衣衫,稍稍改扮,混入香山脚下一个小镇的人流中。她找到一家偏僻的茶馆,写下一封短笺,内容依旧以追查“红颜悴”毒药案为幌子,声称意外获得一奇特钥匙图样(她附上了绘制钥匙的布条),疑与邪教秘密据点或藏毒之处有关,恳请王爷暗中查探此钥来历。
她寻到一个在街边乞讨、看似机灵的半大孩子,许以重利(一枚银簪),让其将信送往裕亲王府邸后门,交给一个特定打扮的管事(她描述了接头仆妇的粗略特征)。
孩子揣好信和银簪,飞奔而去。云澈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躲在暗处观察。良久,未见异常,她才稍稍松了口气,立刻离开小镇,躲回荒山之中,焦灼等待。
等待的时间漫长而煎熬。她如同惊弓之鸟,任何风吹草动都让她心惊肉跳。她不知道裕亲王是否会回应,更不知道回应带来的会是转机还是毁灭。
两天后,在她几乎要绝望之际,那个乞儿终于再次出现,在约定的山神庙残垣处,找到了蜷缩在角落的云澈。
“姐姐!信送到了!有个嬷嬷给了我这个!”乞儿递过一个小小的、沉甸甸的粗布钱袋,以及…一枚触手冰凉、仿佛刚从火中取出的、形状奇特的黑色铁牌!
云澈心中一惊,连忙接过。钱袋里是碎银,足有十两,远超她给的报酬。而那铁牌…她仔细一看,上面竟用极细的银丝镶嵌出一幅微缩的京师西北城区地图,其中一处宅院被标记了一个小小的红点!铁牌背面,刻着一个字——“急”!
裕亲王回信了!而且是以这种极其隐秘的方式!钱是酬劳,铁牌是指引!“急”字更是说明情况紧迫!
那红点标记的宅院…就是钥匙的目的地?!还是…与钥匙相关的线索所在?!
云澈的心脏狂跳起来!她赏了乞儿一块碎银,打发他离开,立刻仔细研究那铁牌地图。西北城区…多是些中等官员、富商聚居之地,亦有部分前朝遗留的老宅…那标记的宅院位于一条名为“榆钱胡同”的僻静小巷…
事不宜迟!必须立刻去查探!
她再次改换装束,扮作投亲的村妇,趁着天色向晚,混入城中,按照铁牌地图指引,向榆钱胡同摸去。
榆钱胡同果然偏僻,青石板路坑洼不平,两旁多是门墙高耸、门户紧闭的老宅,显得格外冷清。她找到地图上标记的那座宅院——门牌号“甲柒”,黑漆大门紧闭,门楣上悬挂的灯笼早已破旧不堪,铜环锈迹斑斑,似乎久无人居。
她警惕地观察四周,确认无人跟踪后,才小心翼翼地上前。她尝试推了推门,纹丝不动。又绕到宅院侧面的小巷,查看高墙,也无可乘之机。
钥匙…是开这道门的吗?她心中猜测,却不敢轻易尝试。万一不对,惊动旁人,后果不堪设想。
她决定先观察。在对街一处废弃的门楼阴影里,她找了个角落藏身,死死盯住“甲柒”号宅门。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天色完全暗了下来,胡同里寂静无声,唯有寒风掠过屋檐,发出呜咽般的怪响。
就在云澈几乎要冻僵之际,胡同口突然传来了一阵极其轻微、却并非寻常的脚步声响!
她立刻屏住呼吸,全身紧绷!
只见两个穿着深色劲装、动作矫健的身影,如同夜行的狸猫,悄无声息地滑入胡同,径直停在了“甲柒”号宅门前!其中一人警惕地望风,另一人则迅速在门锁上动作着!
不是用钥匙!那人用的是…铁丝!他在撬锁!
云澈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这些人是谁?!“影”卫?还是其他势力?!他们也找到了这里?!
“咔哒”一声极轻微的响动,门锁被撬开了!两人迅速闪身而入,反手轻轻合上门扉!
云澈的心脏狂跳如擂鼓!机会!或许…可以跟进去?!
但她立刻否决了这个疯狂的念头。对方身手不凡,进去无异于自投罗网。
她强压冲动,继续潜伏观察。
大约一炷香的时间后,那两人竟又从门内悄无声息地溜了出来,脸上带着一丝困惑和 frustration,迅速锁好门(他们竟然又恢复了门锁!),如同鬼魅般消失在胡同尽头。
他们没找到想要的东西?还是…这宅子另有玄机?
云澈心中疑窦丛生。又等了片刻,确认再无动静,她才咬牙下定决心——必须进去一探!
她再次确认四周无人,迅速溜到门前,取出那把黄铜钥匙,深吸一口气,颤抖着将其插入锁孔——
严丝合缝!
她轻轻一拧——
“咔…”一声极其顺滑的机括轻响,锁开了!
她的心脏几乎跳出胸腔!成功了!这钥匙果然是开这道门的!
她迅速推门闪身而入,反手关好门,背靠门板,剧烈地喘息着。
宅院内一片漆黑,死寂无声,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灰尘和霉味,显然已久无人迹。借着窗外透入的微弱月光,她看到院中杂草丛生,廊庑破败,一派荒凉景象。
裕亲王指引她来此,究竟为何?那两人又来寻找什么?
她握紧银簪,小心翼翼地向内探索。正厅、厢房…皆空空如也,只有一些破烂的家具和厚厚的积尘,看不出任何异常。
难道…线索不在这里?还是…藏在更隐蔽之处?
她不甘心,继续向宅院深处摸去。来到后院,有一间看似是书房的小屋,门虚掩着。她推门而入,里面同样空荡,只有一个倾倒的书架和一张积满灰尘的书案。
她失望地叹了口气,正欲退出,目光无意中扫过书案底部——那里似乎有一个极其不起眼的、仿佛被虫蛀坏的小孔?
她心中一动,蹲下身仔细查看。那小孔的形状…似乎与她手中的黄铜钥匙…有几分相似?
难道…书案下有机关?!
她立刻尝试将钥匙插入那小孔——
严丝合缝!
她压抑住激动,轻轻转动钥匙——
“扎扎扎…”一阵极其轻微、几乎听不见的机括声从书案内部传来!紧接着,书案侧面的一块挡板,竟然悄无声息地滑了开来,露出了一个暗格!
暗格之中,并非金银珠宝,而只有一册薄薄的、封面空白、纸张泛黄脆弱的…手抄本!
云澈的心跳骤然加速!她小心翼翼地取出那本手抄本,就着月光翻开第一页——
上面的字迹,她熟悉得刻骨铭心!是舅舅林慕白的笔迹!
舅舅的手稿!竟然藏在这里?!
她激动得几乎落泪,迫不及待地翻阅下去。手稿中的内容却让她瞬间如坠冰窟,浑身冰冷!
这并非医书,也非札记,而是一本… meticulously 记录着某种极其阴毒诡谲的、利用西域奇香和矿物调配,混合星象时辰,于无形中操控人心、诱发癫狂甚至致人死命的…邪术配方与案例实录!其中详细记载了数种香料的配伍、燃烧时辰、作用症状…其描述的症状,竟与宫中某些妃嫔、甚至…先帝顺治晚年某些令人费解的言行举止有几分恐怖的相似!
手稿的最后一页,用朱笔潦草地写着一行触目惊心的字:
“…香惑人心,其毒甚于鸠。‘影’借术乱宫,其志非小…吾窥其秘,恐招大祸…特录此册,藏于秘处,若有不测,后世或可知…慕白绝笔…”
舅舅…他早就发现了!“影”组织竟然早在顺治朝就开始利用这种邪术操控宫廷!他们的野心庞大得可怕!而舅舅…竟是因为窥破此秘而招致杀身之祸?!
巨大的震惊和悲愤如同海啸般将云澈淹没!她终于找到了舅舅被害的真正原因!找到了“影”组织罪行的铁证!
这手稿!就是铁证!
她必须带走它!
然而,就在她将手稿贴身藏好,准备离开的瞬间——
“砰!”书房的门被人猛地踹开!
数道黑影如同鬼魅般涌入,冰冷的刀锋在月光下闪烁着寒光,瞬间将她团团围住!
为首一人,缓缓从阴影中走出,脸上带着一丝猫捉老鼠般的、残忍的冷笑。
“云嫔娘娘…哦不,钦犯云氏…我等,恭候多时了。”
云澈的血液仿佛在瞬间冻结!她死死盯着那人——并非之前撬锁的两人,而是…她完全意想不到的、一张看似忠厚老实、此刻却布满狰狞的脸!
竟然是…裕亲王府的那个老管家?!那个几次三番为她与裕亲王传递消息的仆妇的丈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