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娴云的身影消失在七彩漩涡之中,仿佛被那绚烂的光芒彻底吞噬。山门前,陷入了一种近乎凝滞的寂静,唯有远处浮空山间缭绕的云雾还在缓缓流淌,仿佛亘古如此。巨大的白玉门楼静静矗立,门楣上方,那七颗原本黯淡无光的星辰浮雕,此刻,最左边的一颗,开始由内而外,缓缓浸润出一种温润、纯净,仿佛能照透灵魂的白色光华。
第一关:曜白·照见真我
光幕之中,景象逐渐清晰。火娴云发现自己并非站在实地上,而是立于一片无垠的、平滑如镜的奇异水面之上。水面之下,并非幽深的黑暗,而是倒映着她自身的身影。但那倒影,并非她此刻这般伤痕累累、狼狈不堪的模样,也并非平日里那个灵动娇俏的朱雀天女。那是一个更加本质,更加贴近灵魂本源的形象——眉眼间还带着几分未经世事的清澈,对浩瀚的修行之路与强大的力量充满了纯粹的向往,然而,在那清澈的眼底深处,却潜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彷徨与重压,那是身为朱雀天女与生俱来的责任,以及内心深处对某个人的特殊牵挂所形成的无形枷锁。
她尚未站稳,脚下平静的水面便泛起了涟漪。与此同时,无数声音,并非通过耳朵,而是直接在她识海最深处响起,如同来自远古的回响,又像是她自己的心音被放大、被拷问:
“汝为何修行?”
“长生?力量?抑或是……他人之期望?”
“若你珍视之道,与你挚爱之人背道而驰,汝当何去何从?”
“若有朝一日,需牺牲你一人之道途、乃至性命,方可换得身边人性命无虞,你可甘愿?可悔否?”
这些问题,无关功法领悟,无关圣力强弱,它们如同最锋利的手术刀,精准地剖开一切外在的粉饰与伪装,直指她修行的根本动机,拷问着她道基的纯粹与否,道心是否坚如磐石。
“呃……”火娴云闷哼一声,本就苍白的小脸瞬间失去了所有血色。身体的剧痛与神魂的虚弱,让这些直击心灵的问题变得如同洪钟大吕,震得她灵台摇曳,识海翻腾。那些声音仿佛化作了实质的魔音,缠绕着她,撕扯着她,要将她的意志彻底瓦解。她甚至能看到水中的倒影脸上,那丝彷徨正在扩大,眼神开始变得混乱。
她死死咬住下唇,几乎要咬出血来。目光艰难地从那混乱的倒影上移开,仿佛要穿透这试炼空间,看到山门外那个被碧光封印的身影。她想起了在黑岩城矿洞外,子谦明明自己也很害怕,却还是下意识地将她护在身后;想起了在戈壁绝境,他浑身浴血,左肩被毒刺贯穿,却依旧对她露出的那个带着安慰和决绝的笑容;想起了他抵剑于喉,说要自绝时,那眼神中的不容置疑……
一股莫名的力量,从那残破的身躯深处涌起。她猛地抬起头,眼中虽然依旧带着生理性的痛苦导致的泪光,但那眼神深处,所有的迷茫与混乱都被驱散,只剩下一种历经淬炼后的清明与坚定。
她对着虚无,也对着自己的内心,一字一句,清晰地回答,声音不大,却带着斩断一切犹豫的力量:
“我修行,不为缥缈长生,不为无敌于世,只为能掌控自身命运,能拥有足够的力量,守护我心中珍视之人、之事!此为我之道基!”
“挚友所在之处,便是我心之所向,他之道,亦是我道之一部分,何来相悖?!”
“苍生太重,我力有未逮,不敢妄言。但若牺牲我一人,能换眼前一人生机,我火娴云——万死不辞,永世不悔!”
每回答一句,她脚下的水面便凝实一分,那荡漾的涟漪也逐渐平复。水中那彷徨的倒影,眼神也随之变得坚定、清澈,与她此刻的本体再无二致,仿佛经历了一场心灵的洗礼与重塑。
山门外,第一颗曜白星辰稳定地散发着纯粹而温润的光芒,不再闪烁。
玄玑真人一直古井无波的脸上,微微动容,他抚须轻叹:“不以外物萦怀,明心见性,直指本真。此女年纪轻轻,道心之纯粹剔透,远超同侪,实属难得。”这第一关,看似平和,实则凶险,多少天才倒在了对自我认知的迷茫之上。
炎煌圣皇紧握的拳头,几不可查地松开了一丝,但他深邃的眼眸中,那抹担忧与心疼并未散去,反而更深了。他看到了孙女眼中的决绝,那是一种他既熟悉又陌生的眼神——属于战士的眼神。他骄傲,却也更心痛。
时间,在寂静的等待中,悄然流逝了约四个时辰。
当第一颗曜白星辰的光芒彻底内敛,仿佛积蓄了足够的力量后,旁边第二颗星辰,随之亮起!那是一种充满生机与活力的青色光华,如同初春萌发的第一片新叶,蕴含着万物生长的奥秘。
第二关:曜青·万物生息
光幕中的景象骤然变幻。火娴云发现自己站在一片无边无际的荒芜戈壁之中。头顶是灰蒙蒙的天空,没有日月星辰,脚下是干裂板结、毫无生机的土地,放眼望去,只有嶙峋的怪石和死寂的沙砾,连一丝风都没有。这里没有敌人,没有险阻,没有需要战胜的实体,却给人一种比刀光剑影更令人绝望的压抑感。
一个宏大的意念降临她的识海:让这片死寂之地,焕发生机。
火娴云愣住了。她的朱雀血脉,天生便与火焰、毁灭、炽热、净化相关,她的圣力霸道而富有攻击性。《流火舞》、《凤翼天翔》乃至“守护之焰”,其核心依旧是“火”的变体。她擅长的是焚尽邪恶,是爆发与冲击,何曾学过如何“创造”生机?这完全背离了她力量的本源属性,是对她修行之路的一次颠覆性拷问。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茫然与身体各处传来的刺痛,盘膝坐在了滚烫的沙地上。尝试着,将体内残存不多的朱雀圣力,极其小心地,如同对待易碎的琉璃般,缓缓引导出一丝,探向脚下那片干涸的土地。
“嗤——”
一声轻响,那炽热的圣力接触到沙土的瞬间,非但没有带来生机,反而让那一小片土地瞬间焦黑、碳化,升起一缕青烟。失败的反噬让她经脉一阵抽痛。
她不甘心,再次尝试,收敛圣力的强度,只保留最温和的部分。然而,过于温和的圣力如同无根之萍,接触到死寂的戈壁后,迅速被同化、消散,连一丝涟漪都未能激起。
一次,两次,三次……
她不断地失败,嘴角不断溢出新的鲜血,将她身前的一小片沙土都染成了暗红色。身体的负荷越来越大,神魂也因为不断的尝试与失败而变得疲惫不堪。
“不行吗……真的不行吗?”一丝绝望开始在她心底滋生。她看着这片毫无生机的土地,仿佛看到了子谦体内那被毒素和冰寒充斥、生机断绝的惨状。
“不!不能放弃!”她猛地摇头,将那股绝望强行驱散。她闭上眼睛,不再盲目地输出圣力,而是开始回想。回想苏半夏救治子谦时,那碧绿光华中所蕴含的磅礴而温和的生命力量;回想子谦在重伤垂死之际,体内那丝源自祖龙血脉的、顽强到不可思议的生命力在挣扎;更重要的,她开始感受自己体内那新生的“守护之焰”。这火焰,并非为了毁灭,它的核心是“守护”,是“庇护”,是“维系”!它蕴含着让事物变得稳固、安全的意念,这是否……也接近“生”的一种状态?
一个大胆的念头在她心中升起。她不再试图直接用朱雀圣力去“创造”生机,而是尝试着,将那“守护之焰”的意念,那温暖、庇护、维系存在的核心法则,小心翼翼地剥离出来,如同抽丝剥茧,然后将其融入一丝最本源的圣力之中。
这个过程极其艰难,对心神的消耗巨大。她额头上冷汗涔涔,身体因为极致的专注而微微颤抖。终于,一缕极其微弱,却带着奇异温暖与安定气息的赤金色能量,在她指尖缓缓凝聚。
她屏住呼吸,将这缕融合了“守护”意念的能量,轻轻点向脚下的沙土。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放慢了。那缕能量接触到沙土后,没有像之前那样被排斥或湮灭,而是如同水滴渗入海绵般,缓缓地、温柔地融了进去。
一秒,两秒……就在火娴云以为又要失败之时——
一点极其微弱的、几乎难以察觉的嫩绿色,顽强地、颤巍巍地,从那片被能量浸润的沙土缝隙中,探出了一丁点芽尖!
那绿色是如此渺小,仿佛下一刻就会熄灭,但它确确实实地存在着,在这片死寂的戈壁中,散发出第一缕生命的波动!
成功了!哪怕只是微不足道的一点!
火娴云虚脱般地瘫坐在地,大口喘息,脸上却露出了进入试炼以来的第一个,带着疲惫却无比真实的笑容。她找到了方向,找到了将自身力量向“生”之领域转化的可能!
山门外,木青璇一直紧盯着光幕,当看到那一点绿意出现时,她那双看尽世情的眼眸中,猛地爆发出惊人的神采,甚至忍不住向前微微倾身:“竟能如此?!她竟能领悟到法则层面的转化,将毁灭炽烈的朱雀之力,引导向庇护与维系,进而触碰到‘生’之法则的门槛?!此女在医道、丹道、乃至生命法则一途的悟性与潜能,简直……不可思议!”
这一关,考验的不仅是悟性,更是打破自身桎梏、触类旁通的灵性。火娴云以重伤之躯,凭借对“守护”的极致理解,硬生生开辟了一条属于自己的路。这一关,足足耗费了五个多时辰。
当第二颗青曜星辰的光芒彻底稳定,那青色变得深邃而充满活力时,短暂的平静被打破。第三颗星辰,骤然亮起一种深邃、冰冷,仿佛能冻结灵魂的蓝色光芒!
第三关:曜蓝·意志洪流!
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