齿轮实验室内的空气仿佛凝固成了沉重的铅块。零周身那若有若无的混沌威压,如同无形的潮水,淹没了一切声响,只剩下齿轮博士粗重而紊乱的呼吸,以及仪器设备因能量场剧烈变化而发出的、细微却刺耳的警报嗡鸣。
那两名铸炉厅守卫面色惨白,持枪的手微微颤抖,别说开枪,就连维持站姿都显得无比艰难。独眼杰克早已瘫软在地,裤裆处隐隐传来骚臭,彻底失去了意识。在这超越了凡人理解范畴的力量面前,所谓的纪律与忠诚,脆弱得不堪一击。
齿轮博士是唯一还能保持站立的人。他厚重的镜片上不断闪过混乱的数据流光,那张习惯了绝对理性和掌控的面孔,此刻写满了震惊、挣扎,以及一丝……被更高层次真理冲击后产生的、近乎信仰崩塌的茫然。零的话语,不仅揭露了要塞的核心机密,更直接撼动了他毕生研究的根基。
“源心……哀鸣……枯萎……”博士的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不可能……我们的监测系统从未显示能量衰竭……熔炉的火焰从未如此旺盛……”
“你们监测的,只是它被强行榨取的表象。”零的声音恢弘而淡漠,如同法则的低语,“就像衡量一个濒死之人最后的心跳,无法感知其灵魂的消散。你们听到的熔炉轰鸣,是它临终的哀歌。”
他再次向前一步,目光仿佛穿透了层层合金墙壁,直视那地脉深处的“源心”。“它在哭泣,为了被束缚的自由,为了被扭曲的治愈本质,也为了……即将因贪婪而陪葬的万千生灵。”
这番话如同最后一根稻草,压垮了齿轮博士的心理防线。他赖以生存的理性认知与零所揭示的、更接近世界本质的真相,发生了剧烈的冲突。他猛地抱住头,发出一声痛苦的低吼,整个人蜷缩下去,仿佛承受着巨大的精神撕裂。
零没有催促,只是静静地站着,混沌气流在他周身缓缓盘旋,如同宇宙生灭的缩影。他在给这位科学家时间,消化这颠覆性的冲击,也是在等待他做出选择。
良久,齿轮博士的颤抖渐渐平息。他缓缓抬起头,镜片后的眼神虽然依旧布满血丝,但之前的震惊与混乱,却逐渐被一种混合了绝望、释然与……决绝的复杂情绪所取代。
他扶着旁边的实验台,艰难地站起身,看向零的眼神,再无之前的审视与掌控欲,只剩下一种面对更高存在的敬畏,以及一种破釜沉舟的平静。
“你说得对……”博士的声音沙哑,却异常清晰,“近三个月,‘源心’的能量输出稳定性下降了零点七三个百分点,虽然仍在安全阈值内,但衰减趋势……无法逆转。我们尝试了七十三种强化抽取和稳定方案,效果甚微,甚至加速了它的‘疲惫’感……我一直以为是地脉本身的周期性波动,或者我们的技术遇到了瓶颈……”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我无法直接带你去见‘熔炉之主’。他身处熔炉核心,没有召见,任何人都无法靠近。但是……我可以带你们去‘共鸣之间’,那里是距离‘源心’最近,也是能量监测最核心的地方。在那里,你的‘声音’,或许能穿过熔炉的轰鸣,直接传达到他那里。”
这是一个巨大的冒险。擅闯共鸣之间,在钢铁要塞是足以判处极刑的重罪。但齿轮博士显然已经明白,按照现有的道路走下去,毁灭是唯一的终点。零的出现,是危机,也可能是唯一的变数。
“带路。”零言简意赅。
齿轮博士不再犹豫,他走到实验室一侧的墙壁,在一个不起眼的控制面板上快速输入了一长串复杂的指令。墙壁无声地滑开,露出一条向下的、仅容一人通过的狭窄金属通道,通道内壁闪烁着幽蓝色的能量纹路,散发出强烈的能量隔绝气息。
“跟我来。”博士率先走入通道。零毫不犹豫地跟上,我拉了拉还有些发懵的炎狼,也迅速跟了进去。通道门在我们身后无声关闭。
通道一路向下,坡度陡峭,温度明显升高,空气中那股灼热的“熔炉”气息和浓郁的、带着生机与悲怆的碎片能量波动越来越强烈。耳边开始响起低沉而持续的、仿佛来自大地心脏的轰鸣声,那是熔炉全力运转的咆哮,也是“源心”被压榨时发出的无声悲鸣的物理显现。
炎狼的脸色变得凝重,这股力量层级让他感到了本能的压迫。我紧握着拳头,感受着那源自灵魂深处的“源心”波动,它与零身上的生命气息隐隐共鸣,却又被一股狂暴的火焰力量死死压制,充满了痛苦与不甘。
通道尽头,是一扇由某种暗金色金属铸造的圆形大门,门上刻满了复杂的能量导流符文,中心是一个缓缓旋转的、由纯粹能量构成的齿轮虚影。
“共鸣之间。”齿轮博士沉声道,他的声音在通道内显得有些微弱,“我只能送你们到这里。开启这扇门,需要‘熔炉之主’的权限,或者……足够强大的、能引起‘源心’剧烈共鸣的外力冲击。”他看向零,意思不言而喻。
零走到门前,伸出手,并未接触门体,只是悬停在那个能量齿轮虚影之前。他闭上双眼,胸前那黯淡许久的生死源核虚影微微亮起,一缕精纯至极、蕴含着最本源生命呼唤意境的翠绿色能量,如同涓涓细流,缓缓注入那能量齿轮之中。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没有强行破解的冲击。那缕生命能量如同久旱的甘霖,如同游子归家的呼唤,轻柔地、坚定地,融入了齿轮,顺着门上的符文,流向门后那被束缚、被炙烤的“源心”。
刹那间,整个通道,不,是整个铸炉厅的地下结构,都仿佛轻轻一震!
门后那低沉持续的熔炉轰鸣声中,陡然混入了一丝清晰可辨的、如同叹息般的嗡鸣!那是一直被压抑的“源心”碎片,在感受到同源且无比纯净的生命本源呼唤后,发出的喜悦与痛苦的颤栗!
暗金色大门上的能量齿轮虚影骤然爆发出璀璨的翠绿色光芒,转速猛地加快!门上的符文依次亮起,发出欢快而急促的鸣响!
“咔嚓——”
一声轻响,那扇需要熔炉之主权限才能开启的厚重大门,竟在“源心”自身的意志影响下,缓缓向内打开了一道缝隙!
一股更加灼热,却又带着无比磅礴生命气息的热浪,从门后汹涌而出!
就在大门开启的瞬间,一个如同熔岩咆哮般、充满了无尽威严与暴怒的声音,仿佛从地底最深处,直接炸响在我们每一个人的灵魂深处:
“谁敢——惊扰熔炉?!亵渎源心?!”
声音未落,一股恐怖绝伦的、混合了极致高温、金属意志与狂暴火焰法则的威压,如同火山喷发,从通道下方轰然袭来!整个通道的金属墙壁瞬间变得通红,仿佛要被融化!
熔炉之主,被惊动了!
零猛地睁开双眼,左眼寂灭,右眼新生,混沌气流轰然爆发,在他身前形成一道流转不定的屏障,将那足以将钢铁汽化的恐怖威压与热浪死死抵住!
两道凌驾于凡俗之上的意志,在这深入地下的狭窄通道内,轰然对撞!
无形的冲击波席卷开来,齿轮博士闷哼一声,被狠狠推撞在墙壁上,口鼻溢血。炎狼怒吼着,周身腾起微弱的火焰试图抵抗,却如同狂风中的烛火,瞬间被压制。我只觉得灵魂剧震,仿佛要被这两股可怕的力量撕碎!
零的身影在混沌气流的包裹下,岿然不动。他凝视着大门后那一片灼热与光芒的深处,声音平静,却清晰地穿透了熔炉的咆哮与火焰的怒吼:
“我来,并非亵渎。”
“而是为了,结束这场持续太久的……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