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微光中,林逸宸拖着仿佛不属于自己的身体,踉跄地穿行在江城旧城区最混乱的“三不管”地带——棚户区深处。每一步都牵扯着全身的剧痛,尤其是丹田道基处那如同冰针穿刺般的隐痛和滞涩感,时刻提醒着他北郊之行的惨烈代价。
苏清雅给的紫蕴丹药力仍在持续,温和地修复着他受损的内腑和经脉,若非此药,他恐怕连站立都困难。但大部分药力都被道基那道诡异的冰冷裂痕无情吞噬,修复效果大打折扣。
他必须找到一个绝对安全、无人打扰的地方,仔细检查伤势,并思考下一步该怎么办。
最终,他在一片几乎被遗忘的废弃工厂区边缘,发现了一个半埋在地下的旧仓库。仓库铁门锈蚀严重,锁早已坏掉,里面堆满了不知名的破烂机器零件,覆盖着厚厚的灰尘和蛛网,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铁锈和霉味。
这里足够偏僻,也足够让人掩鼻远离。
他用尽最后力气挪开一道缝隙,挤了进去,又从内部用一根锈蚀的铁棍卡死门闩,这才彻底脱力,背靠着冰冷的金属货架滑坐在地,大口地喘息,冷汗浸透了衣衫。
稍微缓过气,他立刻迫不及待地内视自身。
情况比想象的更糟。
身体的外伤和内伤虽然依旧严重,但在紫蕴丹药力和炼皮境体魄的支撑下,正在缓慢而坚定地恢复。麻烦在于道基。
丹田之处,那原本应该逐渐凝聚、温养气感的根基所在,此刻却多了一道细微却无比清晰的冰冷裂痕!裂痕边缘散发着淡淡的黑气,不断散发着寒意,并产生一种诡异的吸力,不仅阻碍着周围天地灵气的自然汇聚,甚至将他辛苦修炼出的那缕气感,以及紫蕴丹的大部分药力,都丝丝缕缕地吞噬进去!
就像一个漏底的桶,无论注入多少水,最终都会流失大半。
更让他心悸的是,那裂痕深处,隐隐传来一种与碎玉同源却更加死寂、冰冷的意念碎片,偶尔会引发一阵短暂而剧烈的、仿佛能冻结灵魂的刺痛和虚弱感。
“道基之伤……”林逸宸脸色难看至极。他回想起古籍中关于道基受损的零星记载,无一不是极为棘手,轻则修行停滞不前,重则修为倒退,甚至彻底沦为废人!
难道他的修行之路,才刚刚开始就要断绝?
强烈的不甘和愤怒涌上心头。他好不容易才抓住一丝改变命运的机会,窥见一个波澜壮阔的世界,怎能就此止步!
他尝试着主动引导那缕微弱的气感去触碰、温养那道裂痕。
然而,气感刚一靠近,就被裂痕毫不留情地吞噬掉一小部分,剩余的则被那散发出的寒意逼退,根本无法进行有效温养。
他又尝试运转那套得自古籍的基础吐纳法,试图吸收外界灵气。
结果同样令人沮丧。周围的灵气微粒被引动,但刚一进入体内,大部分就被道基裂痕散发的吸力和寒意搅乱、驱散,只有极少数的漏网之鱼能被炼化吸收,效率不足之前的十分之一!
照这个速度,别说修复道基,就连维持现有境界都困难重重!
“该死!”林逸宸忍不住低骂一声,一拳砸在旁边的铁架上,发出哐当一声闷响,引得灰尘簌簌落下。剧烈的动作牵动伤势,又让他一阵龇牙咧嘴。
绝望的情绪如同冰冷的潮水,开始一点点侵蚀他的内心。
就在这时,他胸口的黑色碎玉,再次传来一丝极其微弱的冰凉波动。这波动不再像之前那样磅礴霸道,反而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般的韵律,轻轻拂过他的道基。
那裂痕的吞噬和寒意,似乎被这波动稍稍抑制了一丝,虽然效果微乎其微,但却像黑暗中投下的一缕微光,让林逸宸猛地清醒过来。
碎玉!一切都是因它而起,或许……解决问题的关键也在它身上!
他小心翼翼地集中精神,尝试与碎玉沟通,传递需要能量修复自身的意念。
这一次,碎玉没有爆发出狂暴能量,而是如同回应般,持续散发出那种微弱却稳定的冰凉波动,如同清泉般缓缓流淌过他的经脉和丹田。
在这波动的滋养下,道基裂痕的吞噬速度似乎减慢了一丝,那刺骨的寒意也略微缓和。虽然依旧无法修复,但至少恶化的趋势被暂时止住了。
同时,一段极其模糊、残缺不全的信息碎片,断断续续地涌入他的脑海,仿佛来自无比遥远的时空:
“……源……缺……”
“……噬……补……”
“……太初……物……”
信息支离破碎,难以理解。但林逸宸却福至心灵地捕捉到两个相对清晰的关键词——“吞噬”与“补充”!
难道……这碎玉暗示,修复道基的方法,并非按部就班的温养,而是需要……吞噬其他蕴含强大能量的物品,以此来补充道基的亏损,甚至反过来修复它?
这个念头极其大胆,甚至堪称疯狂!道基乃修行根本,脆弱无比,用外来能量强行冲击,稍有不慎就是彻底崩毁的下场!
但那来自碎玉的模糊信息和它此刻的安抚波动,又似乎指向这个方向。
风险极大,但或许是唯一的选择。坐以待毙,绝非他的风格。
只是,去哪里寻找足够强大、又能被碎玉吞噬吸收的能量源?像北郊巢穴那种地方,再去一次就是送死。鼠巷那种小打小闹,根本找不到能修复道基的宝物。
就在他思绪纷乱之际——
咕噜噜……
肚子不争气地叫了起来。强烈的饥饿感和虚弱感再次袭来。伤势的恢复和刚才的尝试,都极大地消耗了他的体能。
必须弄点吃的,还有干净的水。
他勉强站起身,检查了一下剩下的现金,又看了看自己浑身血迹和破烂的衣服。这副模样出去,恐怕立刻就会引起注意。
他忍痛在废弃仓库里翻找起来,希望能找到些能蔽体或者伪装的东西。
功夫不负有心人,在一个角落里,他找到了一件不知被谁遗弃的、沾满油污的旧工装外套,虽然脏破,但至少能遮住身上的血迹和里面的破烂衣服。他又找到一顶同样油腻的鸭舌帽,戴上后能压低帽檐,遮住大半张脸。
简单伪装后,他深吸一口气,忍着全身不适,悄悄溜出废弃仓库,朝着记忆中有小吃摊的方向走去。
此时已是上午,棚户区开始活跃起来,但人们大多行色匆匆,为生计奔波,没人特别注意一个穿着脏旧工装、低着头走路的年轻人。
他买了大量最便宜却能填饱肚子的馒头、榨菜和一大瓶矿泉水,又忍痛买了一小瓶最劣质的白酒——用来消毒和必要时麻醉自己。
返回的路上,经过一个嘈杂的露天劳务市场时,他无意中听到几个等活儿的工人在闲聊。
“……听说了吗?老周废品站那边好像出事了?”
“哪个老周?就旧街那个挺厚道的老头?”
“对啊!听说昨天半夜来了几个穿黑衣服的凶人,把站里翻了个底朝天,还砸了不少东西,像是在找什么……”
“找什么?一个收破烂的破站能有啥宝贝?”
“谁知道呢!还好老周当时好像没在站里,躲过一劫……啧,这世道,真是越来越不太平了……”
林逸宸的脚步猛地一顿,心脏几乎漏跳了一拍!
周叔的废品站被“公司”的人抄了!?
是因为自己?他们果然顺着线索查过去了!
一股冰冷的怒火和愧疚瞬间涌上心头!周大海是少数给过他温暖的人,却因为自己而遭受无妄之灾!
他死死攥紧了拳头,指甲几乎嵌进掌心。道基的隐痛似乎在提醒着他的弱小和无力。
冲动之下,他几乎想立刻冲回去看看周叔是否安全。但李智很快压下了这股冲动。他现在回去,不仅是自投罗网,更可能给周叔带来更大的麻烦!
力量!他迫切需要力量!不仅仅是修复道基,更要拥有足以保护自己、保护身边人的力量!
他压下翻腾的情绪,低着头,加快脚步,如同受伤的孤狼般,迅速返回了那个阴暗潮湿的废弃仓库。
锁好门,背靠着冰冷的铁门滑坐在地,他狠狠咬了一口冰冷的馒头,就着咸菜咀嚼着,眼神在昏暗的光线下,变得前所未有的冰冷和坚定。
道基之伤必须尽快解决。
“公司”的威胁如同悬顶之剑。
周叔的安危让他牵挂。
苏清雅提到的“更好的疗伤方法”或许是一线希望,但不能完全依赖。
他必须主动出击。
吞下最后一口食物,他再次闭上眼睛,忍着道基的不适,全力运转那效率低下的吐纳法,哪怕只能吸收一丝一毫的灵气,也绝不放弃。
同时,一个冒险的计划开始在他脑中逐渐成形——他需要钱,需要信息,需要找到能修复道基的“大药”的线索。
或许,那个深网,以及江城阴影下的其他角落,还能给他提供一丝机会。
黑暗的仓库中,只有他粗重而坚定的呼吸声。道基的裂痕依旧冰冷刺骨,但林逸宸的心,却在绝望的困境中,燃起了更加顽强的火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