禄东赞看着李承乾杀人一般的目光,浑身打了个激灵,后背瞬间被冷汗给浸湿了。
他毫不怀疑,他再敢多说一句求娶晋阳公主的话,李承乾会立刻拔剑将他在这儿给杀了!
大唐太子在立政殿上斩杀藩国使臣,这传出去固然不好听,但以目前大唐的强势,和最近太子好动手的习惯,绝对做的出来!
他脸上强撑的笑容僵在了脸上,他干笑了两声,连忙转换口风,对着李世民躬身说道:
“陛下息怒,太子殿下息怒!外臣并没有别的意思,外臣只是心系吐蕃和大唐的万年的友好,急切之下,言语或有失当,还望陛下与太子殿下海涵。”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恢复平稳,开始施展他作为吐蕃大相的辩才:
“陛下,太子殿下,外臣以为,两国联姻,结尾秦晋之好,乃是双赢的美事!”
看着渐渐缓和脸色的李世民,他继续说道:
“大唐物华天宝,文明昌盛。而我们吐蕃地处高原,疆域辽阔,共同经历河西走廊,经商贸易,也曾在河、朔、剑南等地偶有摩擦。
若两国能借此姻亲,消除隔阂,互通有无,商路畅通,文化交融,必能使边境永葆安宁,百姓免受战乱之苦。此乃功在当代,利在千秋之举啊!陛下乃天可汗,胸怀四海,目光深远,想必更能体会此中大利。”
他巧妙的将话题从求取幼女拉回到了两国联姻的大框架下,并再次捧出了天可汗的名号,试图用大义和利益打动李世民。
李世民闻言,暴怒的神色稍缓,但是眉头依旧紧锁,带着一些不愉快。
他确实曾经考虑过与吐蕃和亲,作为一种羁縻和安抚的手段,用一个女人来换取大唐的边陲的稳定,是一笔划算的买卖,哪怕是嫁过去一个宗室之女。
他沉吟片刻,看了一眼下方依旧眼神冰冷的长子,又看了看抱着小兔子在李承乾身后,凶巴巴的看着禄东赞的小兕子,缓缓开口道:
“禄东赞,你所言两国交好之利,朕比你知道的更多,朕之前确实与你有过商议,但是考虑到朕的女儿都已出嫁,要么就是已经许配给了人家,小兕子年龄又太小,所以朕....朕考虑选一个宗室女,封为公主,嫁给你家赞普,结大唐与吐蕃舅甥之国,以全两国之宜。”
禄东赞心中一动,脸上流露出一丝喜色,知道机会来了,立刻趁热打铁,再次深深的施了一礼:
“陛下圣明!陛下既早有此意,足见对我吐蕃之善意,刚才实在是外臣唐突了,赞普如果得知,必然喜出望外,外臣代我家赞普,先行谢过陛下!”
禄东赞随即语速极快,生怕李世民反悔一般,“既然如此,何不今日在这大喜之日,就此订下?我家赞普,必定以最隆重的礼节,来迎娶大唐公主,使我吐蕃上下,永沐在天可汗的恩德之下。”
他绝口不再提晋阳公主,只要李世民松口答应和亲,无论是哪位宗室女都可以,他此行的主要政治目的就算达到了。
李世民看着一脸诚恳,言辞恳切的禄东赞,权衡着如今的大唐和吐蕃的关系。
吐蕃这两年实力增长迅速,松赞干部也是一代雄主,若能以一次和亲暂时稳住西南边陲,为大唐争取更多休养生息,
解决内部问题的时间,似乎.......也并非不可接受。作为帝王,他必须考虑全局。
毕竟他的目光一直在东北方的高丽....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下定了决心,目光扫过群臣,最后落在了禄东赞的身上,沉声道:“既然如此,江夏王李道宗有一女,贤良淑德,可为和亲最佳人选,李道宗,你可同意?”
李道宗在人群里,一脸难看,心道:“你不愿嫁你自己的闺女,就选了我闺女,你闺女是你亲生的,我闺女就不是我亲生的了?”
不过想到这儿也是明白了,那毕竟不是李世民自己的闺女,嫁了他可不心疼...
但是胳膊拗不过大腿,李道宗站起来,闷声闷气的一抱拳说道,“陛下说啥就是傻,臣没意见。”
“既然如此,朕便答.....”
“父皇!!!”
一声蕴含着滔天怒意和难以置信的暴喝,如同惊雷般炸响,硬生生打断了李世民即将出口的旨意!
只见李承乾猛地一步踏出,将小兕子完全护在身后
。他胸膛剧烈起伏,双目赤红,之前所有的冷静、克制在这一刻荡然无存!
他直直地瞪着龙椅上的李世民,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而颤抖,却字字如刀,响彻大殿:
“你答应他?!你竟然要答应他?!用一个女子的终身幸福,去换取那所谓虚无缥缈的边境安宁?!
这就是你,大唐皇帝陛下的雄才大略吗?!”
他伸手指着禄东赞,又猛地指向殿外,仿佛指向那遥远的、苦寒的吐蕃高原:
“那是和亲吗?那是把那个和亲的可怜的女人往火坑里推!让她远离故土,去一个语言不通、习俗迥异、环境恶劣的地方,嫁给一个素未谋面、甚至可能妻妾成群的男人!
她的一生,她的喜怒哀乐,从此就系于这所谓的政治需要之上!这和用活人献祭,祈求神灵保佑,有何区别?!”
李承乾的声音越来越高,带着一种撕心裂肺的质问:
“你看看历史!看看那些所谓和亲的公主!
有几个得到了善终?有几个真正阻止了战火?!不过是自欺欺人,苟且偷安罢了!真正的安宁,是靠励精图治,是靠兵锋之利,是靠君臣一心,百姓富足!而不是靠牺牲一个弱女子的命运!”
“把两个国家的经济繁荣,国家安全,全部都系在一个女人身上,你们可不可笑?”
李承乾嘴角带着一丝讥讽,先是看着吐蕃大相禄东赞,
而后他猛地转回头,目光如同一柄出了鞘的利剑,死死钉在李世民脸上,用尽全身力气,吼出了那句石破天惊的话:
“父皇!你真让我看不起你,你此举,与昏君何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