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糊味裹着海风里的咸腥，又混进刺鼻的血腥味，像团脏东西似的往林一凡鼻子里钻，熏得他胃里翻江倒海，连带着喉咙都发紧。他就那么僵在原地，看着眼前彻底疯魔的村民——有人捂着脸哭，眼泪混着脸上的沙泥往下淌；
有人却咧着嘴笑，嘴角淌着涎水，眼神空得像口枯井；还有人对着高台上的火海不停磕头，额头撞在湿冷的沙滩上“咚咚”响，很快就磕得血肉模糊，血珠渗进沙里，晕开一小片暗红。
领头的神婆还站在台下，银色铃铛又“铛”地响了一声。这次的声音没有之前的威严，反倒带着丝诡异的轻快，像戏台上落幕时的尾音，慢悠悠地飘在狂风里，像是在为这场“献祭”的狂欢伴奏。林一凡攥紧了拳头，指甲掐进掌心，却还是挣脱不了那股无形的束缚，只能眼睁睁看着这场荒诞又恐怖的闹剧继续。
王多宝盯着羊头怪眼窝淌出的黑血，喉结悄悄滚了滚，胳膊上的黑紫印记还烧得慌，像贴了块刚烧红的烙铁，却忍不住跟着袁多金往前挪了两步：“师父，这就完了？刚才它一斧子下来，差点把我劈成两半！”
话刚落，地上的奇拉美突然猛地抬头——猪头喷着更浓的白汽，“呼哧呼哧”的，竟把断牙处的黑血都蒸成了雾，飘在半空泛着诡异的腥气；牛头鼻孔淌出的血珠砸在地上，没等渗进泥里，就瞬间凝成钢珠似的小疙瘩，“嗒”地弹起来，滚出去老远；
最吓人的是羊头，眼窝虽空，却从里面钻出来十几根细黑触手，跟乱颤的线绳似的在空中晃，沾到旁边的草叶，那草叶“唰”地就枯成了灰，风一吹就碎成了渣。
“完个屁！你个傻孩子！要命了，快跑！”袁多金一把拽住王多宝的后领往后扯，动作快得像拽只小鸡。刚退开两步，奇拉美就挥着巨斧劈了过来，斧刃擦着两人刚才站的地方划过，泥地被劈出半尺深的沟，黑血顺着沟缝往下渗，竟“滋滋”冒起白烟，把周围的野草都熏得卷了边。
王多宝后背瞬间沁出冷汗，湿了的警服贴在身上凉飕飕的，甩棍在手里攥得死紧，指节都泛白了：“那咋办？钢珠都打进去了，它咋还这么能扛？跟装了铁壳子似的！”
他胳膊上的黑紫已经开始发痒，像有小虫子在爬，忍不住想挠，却被袁多金一眼瞪了回去，那眼神跟刀子似的，把他到嘴边的话都噎了回去。
“别挠！这黑雾有毒，越挠扩散越快！”袁多金从口袋里摸出个小瓷瓶扔给王多宝，瓶身还带着他体温的余温，“倒点在伤口上，能压会儿毒。”
说着他打开腰后的铁盒子，抓了四颗钢珠全塞进改装过的甩棍，“这怪物三个头各管一摊：猪头管力气，羊头管邪术，牛头管防御——刚才只废了它只眼，根本没伤筋动骨！”
王多宝赶紧拧开瓷瓶，辛辣的草药味直冲鼻腔，呛得他打了个喷嚏。倒在黑紫伤口上时，疼得他龇牙咧嘴，眼泪都快飙出来，却明显感觉那股灼烧感退了些，像往滚烫的铁板上浇了勺凉水。抬头时，正见奇拉美举着巨斧冲过来，牛头在前，硬邦邦的犄角亮着寒光，直对着袁多金胸口。
“师父小心！”王多宝想都没想就冲上去，甩棍横着挡在袁多金身前。“当”的一声脆响，牛头撞在甩棍上，力道大得让他胳膊发麻，像被人用锤子砸了一下，整个人往后退了三步才站稳，虎口瞬间红了一片，隐隐发疼。
袁多金趁机绕到奇拉美侧面，眼睛盯着牛头的耳朵——那里的皮毛比别处薄，还沾着血珠，是个明显的弱点。“就是这儿！”他按下甩棍上的开关，两颗钢珠“嗖”地飞出去，像两道小光，精准打进牛头的耳洞里。
奇拉美发出比刚才更凄厉的嘶吼，跟被踩了尾巴的野兽似的，牛头猛地往旁边甩，竟把旁边的老树根都撞断了，“咔嚓”一声，树干重重砸在地上。
它动作明显慢了下来，猪头喷的白汽也弱了些，巨斧在手里晃了晃，差点掉在地上，看来是真疼得不轻。
“好机会！”袁多金冲王多宝喊，声音里带着点急，“打它猪头的嗓子眼！那地方没硬皮，是它的软肋！”
王多宝立刻反应过来，握着甩棍绕到奇拉美正面。猪头正张着嘴喘气，断牙处的黑血还在流，顺着嘴角淌到地上，能清楚看到里面泛着黑紫的喉咙，像个黑漆漆的洞。他深吸一口气，助跑两步，甩棍“唰”地伸长，对着猪头嗓子眼就捅了进去！
“轰隆——”
一声炸雷猛地劈在半空，震得地面都跟着颤。袁多金手里的钢珠刚塞进第二颗，动作突然顿住。
他抬头看向天空，原本只飘着细雨的云层，此刻像被硬生生撕开道口子，紫蓝色的闪电把荒野照得惨白，连空气里都飘着股焦糊的腥气，跟当年他跟着师父进鬼域时，幻境里最后失控的天象一模一样。
王多宝刚应了声“好嘞”，突然又一声“轰隆”炸雷劈下，紫蓝色闪电把荒野照得跟白昼似的，连地上的草叶都看得一清二楚。他吓得手一抖，甩棍差点掉地上，赶紧又攥紧：“师父！这天咋说变脸就变脸？跟翻书似的！”
话没说完，地面突然剧烈晃动起来，跟底下有东西在拱似的。不远处的枯树“咔嚓”断成两截，树根处裂开一道黑缝，缝里渗出和羊头怪身上一样的黑雾，裹着细碎的哀嚎往上冒，听得人头皮发麻。
那只刚被打瞎眼睛的奇拉美突然疯了似的蹦起来，三个脑袋对着天空嘶吼，声音震得人耳膜发疼。
猪头断牙处喷着黑血，溅得满地都是；牛头上的犄角竟开始疯狂生长，跟吹了气似的，很快就长到半尺长，尖端正对着袁多金二人，闪着冷光。
“我又不是老天爷，咋知道！愣着干啥，快跑！”袁多金拽着王多宝往后跳，堪堪避开奇拉美撞过来的牛头，那股冲劲差点把旁边的石头都撞碎。
王多宝咬着牙冲上去，甩棍狠狠砸在奇拉美牛头上的犄角上，火星溅得老高，像过年放的小鞭炮。黑紫印记已经爬到他手肘，疼得胳膊都在抖，却还是硬撑着：“师父你拉我干啥？咱跑啥呀？它又打不过咱！”
袁多金气得七窍生烟，脑门青筋跟虬龙似的暴起，额上布满黑线，怒喝一声把方言都蹦了出来：“你个熊孩子，吃了熊心豹子胆啊！再不跑，咱俩都得被雷劈成焦炭！到时候连骨头渣都剩不下！”
一道闪电在袁多金拽着王多宝跑开的瞬间疾驰而下，“刺啦”一声劈中王多宝刚才站的地方，泥地瞬间冒起黑烟，还带着股焦糊味，地上留下个黑黢黢的小坑。
“吼——！”
奇拉美突然爆发出震得人耳膜发疼的怒吼，三颗脑袋疯狂扭动，跟要拧成麻花似的。猪头断牙处淌着黑血，羊头瞎眼窝冒着黑烟，连最开始还算镇定的牛头都红了眼，像蒙了层血雾。
它彻底没了之前受伤时的暴怒章法，像头被抽了魂的疯兽，巨大身躯往地上一砸就“咚咚咚”猛震，连地面的碎石都跟着蹦起来，砸在两人腿上生疼。
它不管身上还冒白烟的伤口，也不管被符纸烧得焦黑的皮毛，四只蹄子胡乱蹬着，径直朝袁多金和王多宝横冲直撞——沿途的枯树被撞得拦腰折断，泥地被踩出一个个深坑，那股不顾死活的架势，像是就算拼碎自己，也要把前面两人拖进黑血里同归于尽。
“吼——！”这通不要命的横冲直撞，直接把王多宝惊得张大了嘴，胳膊上的黑紫印记都忘了疼，手里的甩棍“哐当”砸在地上都没察觉，跟被钉在原地似的，眼睛瞪得溜圆：“师父……它、它这是喝了假酒？咋跟要同归于尽似的！”
袁多金可没工夫愣着，老警员的本能让他瞬间绷紧神经，见状不对直接拽起王多宝的后领，跟拎着只脱线布偶似的往前冲，黑白掺半的头发被风吹得像炸毛的蒲公英，乱蓬蓬的：“你个憨货！还看！再看它把你胳膊卸下来当下酒菜！到时候我可救不了你！”
王多宝被拽得踉跄，脚后跟都快离地了，眼睛还黏在奇拉美身上，嘴里嘟囔：“师父，它跑起来跟隔壁村李大爷家的老母猪似的，一颠一颠的……就是比老母猪凶多了！”话没说完，就被袁多金照着后脑勺拍了一下，疼得他“嘶”了一声：“跑！先顾着你自己的猪脑子！别净说些没用的！”
两人撒开丫子狂奔，鞋底蹭着泥地“嗖嗖”响，溅起的泥点糊了一裤腿。王多宝的警服裤脚都被路边的荆棘刮破了，露出里面的秋裤，却不忘回头瞅：“师父！它快追上了！那猪蹄子都快踹我屁股了！”
“闭嘴！跑就完了！少废话！”袁多金刚吼完，天上“刺啦”一道闪电劈下来，不偏不倚砸在奇拉美背上。那怪物“嗷”地一声蹦起来，三颗脑袋拧成麻花，黑血溅得满地都是，跑姿瞬间从“冲锋野猪”变成了“瘸腿蚂蚱”，一拐一拐的，速度慢了不少。
两人猛地刹住脚，跟被按了暂停键似的，齐刷刷回头看。王多宝先“噗嗤”笑出声，接着捂着肚子蹲在地上，笑得直不起腰：“哈哈哈哈师父！它被雷劈成烤全猪了！你看那猪头，毛都焦了，跟集市上卖的烤猪似的！”
袁多金也没绷住，嘴角咧到耳根，又赶紧板起脸，清了清嗓子，却还是忍不住笑：“笑个屁！严肃点！这叫……这叫天助我也！是老天爷都看不惯它作恶！”
话刚落，奇拉美又怒吼着冲过来，这次更疯了，羊头的触手都气得直打卷，跟拧成的麻花似的，可没跑两步，又一道雷“啪叽”劈在它牛角上，把刚长出来的犄角劈断了半截，黑血“噗”地喷了出来。
“哈！老天爷都看不下去它欺负人了！”王多宝笑得直拍腿，眼泪都快出来了，被袁多金拽起来又跑：“别笑了！再笑它跟你拼命！到时候雷可不一定每次都能劈中它！”
可两人跑着跑着，又忍不住回头看——奇拉美像被雷盯上了似的，跑三步挨一劈，跑五步挨两劈，身上的黑血都快被烤干了，焦糊味飘了老远，却还死追不放，跟认准了他俩似的。
王多宝边跑边喊，声音被风吹得飘乎乎的：“略略~略略~略，你追不到，你追不到！”
奇拉美被气得吼声都变调了，跟破锣似的，却没辙——它往前冲，雷就跟着劈；它想绕路，雷就跟长了眼睛似的追着劈。两人在前面跑，它在后面追，天上的雷跟节拍器似的“啪叽啪叽”响，愣是形成个诡异的“追逃劈”三角循环，他逃，他追，他们都插翅难飞！
李向阳抱着伶舟熙的手臂猛地收紧，指节都泛出了青白色，像要嵌进伶舟熙的腰里。原本还算平稳的步伐瞬间乱了，伶舟熙被颠得胃里翻江倒海，跟装了团乱晃的水似的，他捂着嘴弯下腰，差点把晚上吃的粥都吐出来，小脸皱成了一团，跟个拧巴的小包子似的。
好不容易直起身，伶舟熙却见李向阳站在原地没动，眼神死死盯着狂风大作的天空，眉头拧得能夹死一只蚊子脸上仿佛写着：“你不是很急吗？咋突然停了？”只是轻轻拽了拽李向阳的衣角。
李向阳喉结狠狠滚动了一下，嘴里低声嘟囔着：“要快……得再快点……时间不够了……”声音又轻又急，像怕被什么东西听见。他眼神里满是焦灼，像揣了团火，只有死死抓紧伶舟熙腰的手，更真切地展现了他此刻的慌乱——那双手在微微颤抖，却抓得极紧，像是怕一松手，就会失去什么重要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