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一凡垂下眼睫,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片阴影。他扶着程雪的胳膊,轻轻帮她坐稳,声音放得极轻,带着点小心翼翼的试探:妈,您不是说见过吗?还抱过他,说他胖墩墩的,可敦实了。
程雪听了这话,眼神猛地又空了,像是被什么东西攫住了心神。她无意识地重复着林一凡的话,嘴唇动了半天,才呐呐地说:你......你怕是听岔了,我没说过。不说了,妈头太疼了,估计是饭吃得急了。我先回去歇着,你要是饿了,厨房里有吃的,自己找点儿。
说完,她慢慢站起身,转身往卧室走。那姿势透着说不出的怪异,胳膊摆动的幅度,脚步落下的轻重,都像是被无形的线牵着,僵硬得像个设定好程序的木偶。先前那个有血有肉、会生气会心疼的活人模样,此刻荡然无存,只剩下一具被操控的躯壳,一步步挪进里屋。
林一凡站在原地,看着那扇门缓缓合上,指尖冰凉。这幻境里的不对劲,越来越明显了。
林一凡站在原地,心猛地往下沉。看着向已经没有程雪的背影的方向,在原地站了许久,还是转身就追了过去。刚碰到门把手,指腹就触到一片冰凉,他用力一拧,房门一声开了条缝——里面黑得像泼了墨,连月光都渗不进去。
还没等林一凡看清屋里的情形,鼻尖先撞进一股奇异的香气里。那味道甜得发腻,又带着点说不出的腥气,像腐烂的花蜜混着血,勾得人五脏六腑都发颤。
只轻轻嗅了一下,脑袋就像被重锤砸中,昏沉感顺着脊椎往上爬,浑身骨头缝里都透着股慵懒的痒,恨不能一头栽进去,敞开了肺叶往死里吸。这东西比鸦片厉害百倍,一口就能勾走人的三魂七魄。
林一凡压根没来得及反应,那香气已经顺着鼻腔钻进肺里。他浑身一僵,眼皮重得像坠了铅,意识像被扔进漩涡,转着圈往下沉。
就在他彻底失了神智的瞬间,黑暗里突然地涌出无数藤蔓——不是寻常的青绿色,而是泛着紫黑的光,藤身布满密密麻麻的倒刺,像淬了毒的钢针,他们身上还有密密麻麻的小凸起,就像一个个小疙瘩,看起来很是恶心。
那些藤蔓带着破风的锐响,直挺挺地朝他抽过来。林一凡被香气钉在原地,连眨眼的力气都没有,只能眼睁睁看着藤蔓带着残影砸过来。一声巨响,他像个破布娃娃被狠狠抽中,整个人横着飞出去,后背重重撞在墙上。
咔嚓——砖缝碎裂的脆响混着骨头错位的钝痛炸开,林一凡喉头一甜,一口鲜血地喷出来,溅在对面的土墙上,红得刺目。他撞穿了半面墙,碎砖烂瓦噼里啪啦砸在身上,又在地上滚了好几圈才停下,留下一道蜿蜒的血痕。
咳......林一凡想撑着爬起来,可刚一使劲,胸口就像被撕开个大口子,疼得他眼前发黑。他低头一看,衣襟已经被血浸透,连带着额头、手肘都在淌血,血珠滴在地上,晕开一小片深色。又是一口血涌上来,他偏头吐在地上,腥甜的气味直冲鼻腔,头也痛得像要裂开。
林一凡就这么趴在地上,四肢软得像没了骨头,连抬起手指的力气都没有。可还没等他缓过劲,那紫黑的藤蔓又动了——这次看得更清,那些藤蔓上竟长着无数张婴儿拳头大的嘴,牙齿细得像米粒,正咯吱咯吱地磨着;
藤蔓间还缀着些畸形的花,花瓣是暗褐色的,边缘卷得像烂掉的纸,花心处淌着黏糊糊的汁液,那勾魂的香气就是从这些花里飘出来的。
“吼!”花藤地扭动着,朝林一凡嘶吼着,向那边探了过来,阴影一点点压下来。林一凡瞳孔骤缩——躲不掉了。他现在就是砧板上的肉,再挨一下,绝对活不成。
难道今天真要交代在这儿?绝望像冰水浇透了他,可紧接着,父母的脸、爷奶的皱纹、两个妹妹追着他要糖吃的模样突然闯进脑海。不行......我不能死......他咬着牙,血腥味在嘴里弥漫开来,我得活下去......
就在花藤带着风声砸下来的前一秒,林一凡拼尽最后一丝力气,猛地往旁边一滚。那藤蔓几乎是擦着他的后背砸在地上,地面瞬间裂开蛛网般的缝隙,尘土碎石被震得漫天飞。原本在那里的一块半人高的石头,竟被直接砸得粉碎,连带着地皮都陷下去一块,露出黑漆漆的地缝。
林一凡趴在离地缝不到半尺的地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后背的冷汗混着血黏在身上,心脏跳得像要炸开。刚才那一下,要是慢半分,他就得被拦腰打成两段。
林一凡凝视着藤蔓,眼神冷冽如霜,恰似潜伏于黑暗中的饿狼,伺机而动,欲将眼前的猎物撕裂。刹那间,一股浓烈得近乎无形的杀意从林一凡身上喷涌而出,弥漫开来。林一凡就这样伏卧着,眼神中杀机毕现,死死地盯着那藤蔓。
可没等他松口气,另一根更粗的花藤已经带着腥风卷了过来。这次他是真的没力气了,胳膊腿像灌了铅,连动一下手指都费劲。林一凡眼睁睁看着那布满倒刺的藤身越来越近,眼里的光一点点暗下去——完了。
咔嚓!
一声脆响突然炸开,像是玻璃被砸破。紧接着,一道刺眼的金光从头顶劈下来,整个空间都跟着晃了晃。一声,那道金光像把无形的刀,竟在半空劈开个口子,露出后面灰蒙蒙的天。
“碧火莲华!”就在花藤即将砸中林一凡的瞬间,一团炽烈的碧绿色火焰猛地从那口子里窜出来,瞬间将花藤裹住。嗷——!那花藤发出不像植物该有的凄厉惨叫,藤蔓上的小嘴疯狂开合着,却挡不住火焰越烧越旺,转眼就成了团焦黑的炭,掉在地上,碎成了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