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天子与太子胜负如何,有沁阳公主在,殿下家人当自无虞。”
齐王闻听沁阳之名,颇有些怅然,随即便坚定道:“院主所言甚是,我与沁阳那丫头之间又无什么冤仇,自该如此,回头我便安排人把夫人和蘅儿送过去。”
“至于殿下,却不可行此自保之事,免得为天子所忌……刚好贫道这里有一件事要殿下去办,殿下做好此事,便自归府谨守门户,静观其变,即便真有不可忍言之变,殿下亦可高枕无忧。”
“不知院主有何事情要办?”
路宁传音入密,将几句话在齐王耳边细细叮嘱。
“他?院主这是要?”
“本来弥罗道若是无事,贫道也不至于要寻他相助,眼下既然猜不透天子谋算,贫道也只能尽本身微薄之力,试着在这风云变幻之中演一演手段了。”
齐王对路宁还是十分相信的,见他此时已然恢复如初、气定神闲,心中稍定,当下垂首道:“既然院主有吩咐,本王这便去办,告辞!”
说罢拱手作别,一脸忧心忡忡而去。
齐王去后,路宁唤过杨云帆来,在他耳边也叮嘱了几句,这孩子连连点头,也如齐王一般告辞而去。
“院主,不知可还有什么吩咐?”
袁飞见路宁运筹帷幄,却没自己的事,忍不住开口问询。
路宁却笑道:“这几日这提箓院中恐怕纷乱不小,不得清净,但修行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故此贫道正需有人守护,好静心修行。”
“袁飞你且辛苦些,替贫道守住小院,免得那些不相干的人和事打扰了贫道行功。”
袁飞自是没口子答应,出门调集了仙官四院的诸多威仪将军,分班把守提箓院内外,自己则亲自守在小院之外,昼夜护持不歇。
路宁运筹帷幄,将诸般安排已定,这才独坐静室默参玄功。
一连数日,天京城风平浪静,杨云帆外出未归,齐王闭府不出,楚王据传已然离开成京,却并未出现在天京,不知其去向,故而朝堂之中一片混乱。
这几天,太子如何借邪教谋反揽权,首相、左相、天京禁军统领等忠于天子之人如何设法反制等事,路宁一概也不去理会,然而他作为修行中人的灵觉却渐觉沉闷压抑,直如巨石悬顶,仿佛有什么大事即将发生一般。
直至第五日深夜,异变终于发生,东南磬州方向,夜空骤然大亮,赤霞如血、泼洒千里,将半壁苍天染得猩红欲滴。
路宁正在提箓院深处静坐,突然心有所感,喟然长叹一声,双目精光如冷电穿空,直刺京外,神识亦自横空而起,仿佛狼烟冲天,随即感应到几股磅礴浩瀚、却带着腐朽衰败的残余神念,如同被斩断头颅的苍龙,发出最后的悲鸣,猛地扫过整个天京城!
这异变寻常凡人一无所觉,便是如杨云帆、袁飞等辈,亦是懵懂不知,但真正有修为在身之人,却全都有所感应。
“有神只陨落了,不过似乎并非当初我所见的神尊秦长谊,这感应……是天风圣与天雨圣?”
路宁细细分辨着神识感应到的信息,这一场大战远离天京之外数百里之遥,然而天象异动,却非同小可,再加上路宁如今的神识堪比五境中人,故此隐隐感觉到了其中包含的一些信息。
“周遥出手了,还有供养那诡异佛光的气息……居然连衍晦道人也出手了?还有三股强横之极的妖气,不知什么来头,不过怕不是亦有四境巅峰的修为了……”
路宁面色凝重,周遥的神将虽然被天子龙气沾染,但她既然投靠了太子一方,必定已然借助太子身上的龙气解决了这个问题,此女一人,便已经拥有不下于五境的战力。
再加上供养、衍晦两个老魔,以及三名不知来历的四境巅峰大妖,弥罗道这些神只若是全盛之时自然不惧,可如今被人釜底抽薪,只怕就远非太子一党的对手了。
从神识中感应到的信息来看,弥罗道的三尊神只之中,恐怕只有道主神尊秦长谊一人仗着绝高的修为侥幸得脱,余者尽遭不幸了。
可就算秦长谊能逃回磬州,也势必元气大伤,在断绝香火愿力的情况下想稳住五境修为都不知能不能做到,天京之变,他是无论如何也发挥不了半点作用了。
就在路宁静心感应城外变故的同时,袁飞静静来到小院之外,低声禀报道:“院主,匡衡院佐辅司的赵司主来报,说悟明仙官偶感灵机,仙法有成,入定闭关去了,怕是没有一两年的功夫都出不得定,因此特地吩咐赵司主来通传院主一声,这段时日仙官四院之事,尽由院主师兄弟一言而决。”
“哼,这惫赖老道,当真什么事都不想管么?”
路宁面沉似水,对混元宗的做派颇为不满,不过他也知道,这似乎才是修行中人面对人间事的常态,自己这样将感情与精神倾注其中的反倒算是异类。
只是悟明老道于此时“恰巧”宣布闭关,谢绝一切访客,天京城中天子所能驱策的修行之辈,瞬息间竟只剩自己一人,局势当真可谓是危如累卵。
“楚王至今音讯全无,只怕也是为太子暗中所阻……不过有石师兄在,料也无妨。”
“也罢,既然如此,我倒要看看,这对父子到底想要干些什么,他们算计来去不妨事,却不要真惹恼了我,否则……”
路宁似是自言自语了几句,然后便自默然不语,继续运转玄功修行不提。
是夜,月黑风高之时,提箓院外忽然响起一声厉喝。
“什么人!”
巡夜护院的袁飞原本藏于院墙角落的黑影之中,凝神静气,依着路宁当初的指点运转周身真气,以洞阳图录中的心法冲击窍穴。
猛然间,他似乎察觉到了一些不对,急睁眼细看,就见一团仿佛比黑夜更加幽暗的影子已然潜至了路宁所居小院的院门之外,居然想要偷偷闯入其中。
本来以袁飞的本事,还难以觉察这影子的踪迹,但影子到了院门之外居然踌躇了片刻,然后方才打算顺着院门而入,这一下却是立刻惊动了他。
袁飞双手连挥,六口飞刀宛如惊虹急电,飞掠而出,直刺黑影核心之处。
他这手飞刀功夫原本得自一本散修注解过的道书,后来得了牛玄卿、黄公焞以及路宁连番指点,早已经不是人间寻常手段可比,白虹也似的飞刀一出,那黑影立刻识得厉害,慌忙后退不迭,这才勉强闪过袁飞头一次出手。
如此一来,他再也维持不住彷如影子的模样,现出身形来,却是一个缩头缩脑的白衣僧人。
袁飞并不识得来人,但此人一身僧袍,又暗施法术想偷入清宁院主潜修的静室,自然当是敌人了,因此下手毫不容情,六口飞刀半空一个转折,再度刺向此人的周身要害。
同时提聚真气,声若洪钟般喝道:“你是何人,深更半夜,鬼鬼祟祟窥探提箓院,意欲何为?”
袁飞此举,一是为了探查来者之意,二也是意图惊动提箓院外的其他威仪将军。
然而他很快发现,四周不知何时已被设下禁制,声音竟然传不出去。
白衣僧人也是一脸惊惶,不住撤身闪避,动作却颇为狼狈,显是带伤在身,口中犹自疾呼道:“施主且住手,贫僧不是歹人,乃是有要事求见清宁院主!”
“袁飞住手,让此人进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