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的曙光并未给银月部落带来多少暖意,反而将废墟与伤亡映照得更加清晰刺目。主殿静室内,时间仿佛凝固,只有苏叶微弱到几乎消失的呼吸,证明着生命尚未完全离去。
苍曜维持着俯身的姿势,紧握着苏叶的手,如同一尊失去灵魂的守护石像。自责与心痛如同毒藤缠绕着他的心脏,几乎要将他拖入无尽的黑暗。他试遍了所有方法,自身的力量、部落珍藏的疗伤圣药,甚至命令岩爪冒险去采集传说中能吊住性命的神异草药,但都对苏叶那近乎本源枯竭的状况束手无策。
就在绝望如同冰水般即将淹没他时,他紧握着的那只冰凉的手,指尖忽然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
苍曜猛地抬起头,金银异瞳死死盯住苏叶的脸。
不是错觉!
她长而密的睫毛如同蝶翼般,开始细微地颤抖,眉心也因为某种不适而轻轻蹙起。虽然依旧没有醒来,但这微小的动静,却如同在死寂的深潭中投下巨石,瞬间在苍曜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
“苏叶?”他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不敢置信的希冀,小心翼翼地呼唤着她的名字。
似乎是听到了他的呼唤,苏叶的眼睫颤动得更厉害了些,那苍白干裂的嘴唇也微微翕动,仿佛想说什么,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紧接着,更让苍曜震惊的事情发生了——
她胸前那枚因为力量耗尽而变得黯淡无光的翠玉药符,此刻竟然毫无征兆地,再次散发出了微弱的、却无比纯粹的翠绿色光芒!这光芒并非之前那种磅礴的爆发,而是如同初生嫩芽般柔和、内敛,带着一种顽强的生命力,丝丝缕缕地渗入苏叶的心口。
与此同时,一直蜷缩在苏叶枕边、同样萎靡不振的雪团子,似乎也被这光芒唤醒。它挣扎着抬起头,黑溜溜的眼睛望着那翠绿的光芒,喉咙里发出细微的、带着依赖和喜悦的“咕噜”声。它身上也再次亮起了极其微弱的星点,这些星点不再是被它主动凝聚,而是仿佛受到药符光芒的吸引,自发浮现,并融入那翠绿的光晕之中,共同滋养着苏叶。
是药符!还有雪团子!它们在自发地、缓慢地修复苏叶近乎崩坏的本源!
苍曜屏住呼吸,不敢发出丝毫声响,生怕打扰到这奇迹般的复苏过程。他能感觉到,苏叶体内那原本如同死水般沉寂的生命气息,此刻正被这柔和的光芒一点点唤醒,如同涓涓细流,开始极其缓慢地重新流淌。虽然依旧微弱,却不再是之前那种令人绝望的枯竭!
是了!他怎么忘了!这翠玉药符是生命祭司的传承圣物,与苏叶灵魂绑定,更与祖地石碑同源!它本身或许就蕴含着修复生命本源的神秘力量!而雪团子作为能吸引星辰之力的特殊存在,它的力量似乎也对生命祭司有着独特的补益!
希望,如同黑暗中重新点燃的烛火,虽然微弱,却真实不虚地燃烧起来!
苍曜立刻改变了策略。他不再试图强行渡入自己的能量,而是将自身的力量收敛到最温和的状态,如同最忠诚的卫士,静静守护在旁,确保没有任何因素能干扰到这自发的修复过程。他甚至调动起始祖本源那浩瀚却温和的生机部分,在苏叶周围形成一个极其细微的能量场,如同温室般,为她脆弱的重生提供最稳定的环境。
时间一点点流逝,窗外的天色从黎明走向正午。
苏叶脸上的死灰色渐渐褪去,虽然依旧苍白,却多了一丝微弱的生气。她的呼吸也变得稍微有力、平稳了一些。翠玉药符的光芒持续稳定地亮着,雪团子也似乎从中得到了好处,精神恢复了不少,甚至能伸出小舌头,轻轻舔舐苏叶的手指。
当正午的阳光透过窗棂,恰好洒在苏叶脸上时,她那紧闭了许久的眼睫,终于艰难地、缓缓地掀开了一丝缝隙。
模糊的视线中,映入的是苍曜那张布满疲惫、胡茬丛生,却写满了紧张与狂喜的俊脸。他那双总是冰冷威严的金银异瞳,此刻红丝遍布,却清晰地倒映着她虚弱的身影。
“苍……曜……”她发出如同叹息般微弱的声音,干涩的喉咙让她的话语模糊不清。
但仅仅是这两个字,听在苍曜耳中,却如同天籁!
他猛地握紧了她的手,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指骨,却又在瞬间意识到,慌忙松开,小心翼翼地捧着。
“我在。”他俯下身,声音是前所未有的沙哑与轻柔,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别说话,好好休息。”
苏叶看着他眼中那毫不掩饰的、几乎要溢出来的担忧与深情,心中仿佛被什么东西填满了,暖暖的,涩涩的。她想扯出一个笑容安慰他,却连这点力气都没有,只能轻轻眨了眨眼,表示自己听到了。
重新闭上眼睛,感受着体内那缓慢复苏的生机,以及胸前药符和雪团子传来的温暖力量,她知道,自己又一次从鬼门关爬了回来。
而这一次,守护在她身边的,是他。
苍曜看着她又缓缓睡去,但这一次的沉睡,气息平稳,不再是令人心惊的濒死状态。他心中那块压得他几乎无法呼吸的巨石,终于轰然落地。
他依旧不敢有丝毫松懈,维持着守护的姿态,目光贪婪地流连在她脸上,仿佛要将这失而复得的珍贵,深深烙印在灵魂深处。
生命之火,终未熄灭。
而属于他们的路,还很长。
静室之外,部落的重建已然开始,悲伤与希望交织。而静室之内,微光重燃,羁绊更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