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风雪稍歇,但天气依旧酷寒。院子里静悄悄的,仿佛昨夜什么都没发生。但张启明敏锐地注意到,井口附近那片被刮开又重新掩盖的冰面,颜色似乎比旁边更深一些。
那两个“亲戚”一整天都没出门。
不能再等了。傍晚,趁着院子里没人,张启明深吸一口气,走向倒座房。他先到了周大伯门口,没有敲门,而是学着周大伯平时的样子,用指甲在门板上极其轻微地、有规律地叩击了三长两短。
这是他观察周大伯平时习惯后,猜测的一种可能的联系方式。
屋内沉默了片刻,然后门吱呀一声开了一条缝。周大伯浑浊却锐利的眼睛在门缝后看着他。
“大伯,井边……”张启明压低声音,尽可能简练地将昨晚所见说了一遍,包括那诡异的液体和井底的嘶嚎。
周大伯听完,脸上皱纹更深了,眼神凝重得可怕。他并没有表现出惊讶,似乎早有预料。他沉默了几秒,低声道:“知道了。今晚子时,老地方。”
老地方?张启明一愣。
周大伯已关上了门。
子时?老地方?是指哪里?张启明心中疑惑,但还是决定相信周大伯。他回到屋里,耐心等待。
夜深沉,万籁俱寂,只有寒风呼啸。子时将近,张启明悄悄推开房门,一股寒风立刻灌了进来。他紧了紧破棉袄,蹑手蹑脚地来到院子里。
雪光映照下,院子一片惨白。他茫然四顾,不知“老地方”所指何处。
就在这时,倒座房旁边,那个堆杂物的破棚子方向,传来一声极其轻微的咳嗽声。
张启明心中一动,小心翼翼地走了过去。只见棚子最里面,那个被他发现过暗格的墙角,周大伯和老齐竟然都在!两人像融入了阴影里,若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老齐冲他招招手,脸上没了往日的嬉笑,显得异常严肃。
张启明钻了进去,狭窄的空间里挤了三个人,呼吸可闻。
“小子,你看清楚了?确定是血煞墨?”周大伯开门见山,声音压得极低。
“血煞墨?”张启明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就是一种用黑狗血、墓底阴泥和特殊咒文炼制的东西,专污法器,蚀封印。”老齐低声解释,语气凝重,“那帮杂碎,果然开始用这下三滥的手段了!”
“他们等不及了。”周大伯叹了口气,烟袋锅在黑暗中明明灭灭,“要么是上面的命令急了,要么是……下面的东西闹得更凶了,让他们觉得有机可乘。”
“现在怎么办?他们会不会继续破坏?”张启明急切地问。
“暂时不会。”周大伯摇摇头,“井下的那位爷被打扰,发了脾气,那点血煞墨也被震散了七八成,没起到大用。反而打草惊蛇,他们短时间内不敢再轻举妄动。”
老齐接口道:“但这也说明,他们快要失去耐心了。下次再来,恐怕就不是这种小打小闹了。”
一阵沉默,只有寒风刮过棚顶破洞的呜呜声。
“小子,”周大伯忽然看向张启明,目光在黑暗中格外锐利,“你最近,是不是感觉到身子有点不一样了?”
张启明心中一凛,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简单说了自己饥饿时血脉微热和得到残缺法门的事,但隐去了玉佩和蝈蝈笼子的细节。
周大伯和老齐对视一眼,似乎松了口气,又似乎更加忧虑。
“果然开始醒了……”老齐喃喃道,“也是,时候快到了。”
“什么时候?”张启明忍不住问。
“放野的时候。”周大伯沉声道,“也是封印最弱的时候。每甲子一次的地气潮汐快到了,到时候,井下那东西会变得最活跃,封印的压力也最大。‘它’和那帮东洋鬼子,肯定会选那个时候动手。”
张启明想起了笔记上的记载:“‘此次放野,恐成死途’……”
“没错。”周大伯点头,“这次不一样。以前放野是家族试炼,虽然危险,但自有规矩。这次……哼,牛鬼蛇神都蹦出来了,成了修罗场喽。”
“那我们……”
“我们?”周大伯打断他,语气带着一丝沧桑和决然,“我们是这院子的‘守夜人’。老祖宗留下的担子,不能撂。在他们动手之前,我们要先确保封印无虞,至少……不能让他们轻易得逞。”
老齐拍了拍张启明的肩膀:“小子,你既然醒了点血脉,就是自己人了。眼下最要紧的,两件事:第一,尽快让你那点血脉之力能真正派上用场,至少能感应和稳住一两个节点;第二,……”
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找到‘钥匙孔’。”
“钥匙孔?”
“光有钥匙没用,得知道插哪儿。”周大伯接口,“那把‘芯子’,不是用来开锁的,是用来‘调弦’的。插对地方,能加固封印,甚至借力打力;插错了……就是催命符。”
钥匙孔在哪里?笔记没有记载,周大伯和老齐似乎也不知道。
“可能在任何地方,可能是一块砖,可能是一棵树,可能……就是那口井本身。”老齐叹道,“需要你自己去找,用你的血脉和那把‘钥匙’去感应。”
任务艰巨得令人绝望。在偌大的院子里,找一个未知的“钥匙孔”,还要在强敌环伺、时间紧迫的情况下。
但张启明没有退缩。他知道,这是他的责任,也是唯一的生路。
“我该怎么做?”他问,声音坚定。
周大伯从怀里摸索出一块巴掌大小、打磨得十分光滑的黑色石板,上面刻着一个清晰的、与笔记上某个基础符文一模一样的图案。
“拿着,用我教你的法子,感受它,控制你那点热乎气儿,让它听话。”周大伯将石板塞给他,“啥时候你能让这石头烫手,啥时候就算入门了。”
老齐则递给他一个新的、更复杂的蝈蝈笼子,结构更加繁复,节点更多:“照着这个练,脑子里的图不能错。这关系到到时候你能不能引动地气,稳住节点。”
带着沉重的使命和两件“修炼法器”,张启明回到了冰冷的屋子。
他知道,最后的准备时间,已经不多了。风雪之外,真正的暗涌,正在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