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禹抱着青丝,背上背着昏迷的秦昭月,脚下一蹬,冲出了那间石室。身后庭院中,黑影立在院口,手中断裂的令牌边缘冒着黑烟,却没有立刻追来。
他知道,对方是在等援兵。
“走!”他低喝一声,脚下木灵气涌动,藤蔓自袖中窜出,缠住路边枯树一荡,身形掠出数丈。小七紧跟其后,竹篓在背后轻晃,手指已扣住一枚傀儡钉。
前方就是跨江铁桥。铁索横悬,桥板斑驳,江风从下方呼啸而上,吹得人立足不稳。桥头两侧,隐约有人影闪动。
“他们早等着了。”小七咬牙,“是季家的人。”
青禹目光一凝。左岸三人,右岸三人,皆穿黑袍,袖口绣着赤焰纹路——那是季家火修的标志。其中一人手中握着一面铜锣,只待他们踏上桥面,便要敲响围攻信号。
“你先过。”青禹将青丝往怀里紧了紧,声音压得极低,“到对岸布傀儡阵,别硬拼。”
小七摇头:“我不走,你背两个人,怎么打?”
“这是命令。”青禹看了她一眼,眼神不容反驳,“守住桥头,才能活下去。”
小七嘴唇动了动,终究没再争,猫腰贴着草丛疾行,借着晨雾掩护,悄悄摸向对岸。
青禹深吸一口气,一步踏上铁桥。
脚底刚落定,两岸六人同时抬手。铜锣“铛”地一响,火球如雨般腾空而起,划出六道赤红弧线,直扑桥心!
他没有退。
舌尖一咬,鲜血喷出,在空中化作细密血雾。双手迅速结印,血雾随灵力铺展,瞬间在桥面绘出一道巨大阵图——青木为骨,藤蔓为脉,根须深入铁桥缝隙。
阵成刹那,江面水汽被猛然抽起,化作一道厚实水幕迎向火球。
轰!轰!轰!
火球撞上水幕,爆开团团白气,热浪翻滚,桥身剧烈摇晃。可那水幕竟未溃散,反而借反弹之力将火球尽数掀回!
“什么?!”左岸一名修士惊叫。
火球倒飞,逼得他们连连后退。有人收势不及,被自己人的火焰扫中肩头,惨叫一声滚倒在地。
青禹站在桥心,胸口起伏。这一招耗力极重,但他不能停。
“再来!”右岸领头那人怒吼,手中长鞭燃起烈焰,凌空一抽,火蛇嘶吼而出,直取青禹咽喉!
同时,两侧桥墩处飞出数条锁链,带着尖锐倒钩,从下盘缠来,欲将他拖入江中。
青禹左手维持阵图,右手猛地抽出腰间短木剑。剑身青光暴涨,残存的木灵气尽数灌入。
他跃起半空,剑锋横斩。
锁链应声而断,碎铁四溅。
紧接着,剑势未歇,斜劈而下,正中火焰长鞭核心。只听“噼啪”一声,火鞭炸裂,化作火星洒落江面。
落地时,他脚下一震,体内经脉传来撕裂般的痛楚。嘴角渗出一丝血线,滴在剑柄藤蔓上。
可他仍站着。
“这小子撑不了多久!”右岸修士怒吼,“集火!烧死他!”
六人齐动,灵力共鸣,空气中温度骤升。他们双手合十,口中念诀,火灵之力在头顶凝聚成一座燃烧的符阵——炎狱焚桥大阵,成形在即。
桥对岸,小七终于完成最后一枚傀儡钉的嵌合。两具小型傀儡咔咔启动,攀附桥墩而上,手臂变形为弩机,对准右岸侧翼。
“就是现在!”她低喝,指尖一弹。
两支冰锥破空而出,精准射向正在结阵的季十四与季十五。两人分神格挡,符阵光芒微滞。
青禹抓住这瞬息之机。
他不再压制体内三股灵力——木系根基、水系屏障、火系反噬,全部引向阵眼!
残剑插入阵图中心,青光冲天而起。水幕翻涌如潮,夹杂着点点青金色火焰,逆流攀升。
整座铁桥开始震颤,仿佛被唤醒的巨兽。
“不好!”左岸季十三脸色剧变,“他在融合灵力!快打断他!”
可已经晚了。
青禹双目睁开,眸中映着青火交融的光。他拔剑,挥斩。
一道融合三系之力的剑气横贯桥体,所过之处,铁链崩断,桥板粉碎。轰然巨响中,半座铁桥从中断裂,带着两名来不及撤离的修士坠入深渊。
江面炸起百丈浪花,水雾遮天。
余下四人惊退数步,满脸骇然。
青禹拄剑而立,呼吸粗重,喉头一甜,又是一口血涌出。他抬手抹去,指尖颤抖。
“青禹!”小七奔上桥面,扶住他肩膀。
青丝在他怀中轻轻动了动,鳞片黯淡无光,却仍努力抬起脑袋,蹭了蹭他手腕。
“我没事。”他低声说,声音沙哑,“还能走。”
小七看着他苍白的脸,没说话,只是从竹篓里取出一块干净布巾,垫在他唇边。她知道他不想吐出来让别人看见。
“秦姐姐呢?”她问。
“还在背上,没醒。”青禹试着活动了一下肩膀,骨头发出轻微响声,“得找个地方停下。”
小七点头:“药庐就在前面山谷里,穿过这片林子就到。”
青禹望了一眼断裂的桥面。江风卷着灰烬飘散,远处山道尘土未平,显然追兵不会就此罢休。
“他们还会来。”他说。
“那就再打一次。”小七抓牢竹篓,站到他身侧,“我不怕。”
青禹看了她一眼,嘴角微微扬起。不是笑,是一种安心。
他撑着剑,迈步前行。
每一步都沉重,靴底踩在碎石上发出闷响。背后的秦昭月呼吸微弱,怀中的青丝体温渐凉。他把她们护得更紧了些。
小七走在前头探路,时不时回头看他一眼。她脚步不快,但很稳。
林子边缘有风吹过,带起几片枯叶。
青禹忽然停下。
“怎么了?”小七转身。
他没回答,而是缓缓将剑插回腰间,双手扶住身旁一棵老树。树皮粗糙,沾着露水。
他的手指在发抖。
“肋骨这里……像被锯子拉。”他低声说,“刚才那一斩,伤到了内腑。”
小七立刻上前,伸手探他后背,触到一片湿热。衣服破了口,血已经渗出来。
“得止血。”她说,“再走下去你会晕。”
青禹摇头:“不能停。桥虽断,但他们可以绕路。我们必须赶在他们合围前进谷。”
小七抿嘴,从竹篓取出一瓶药粉,倒入手心。她踮起脚,拉开他后衣,将药粉撒在伤口上。
青禹身体一僵,没躲。
“疼吗?”她问。
“还好。”他说,“比小时候挨的那一刀轻多了。”
小七没接话。她知道那年冬天,他在雪地里爬了三天才被人发现,左耳的疤就是那时候留下的。
药粉敷完,她用布条一圈圈缠上他胸口。动作轻,生怕勒得太紧。
“好了。”她退后一步,“能撑住吗?”
青禹试了试呼吸,点头:“走吧。”
两人继续前行。身影渐渐没入晨雾。
林外,江风依旧。
断裂的铁桥残桩在风中轻晃,一根藤蔓垂落江面,随波摆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