质问声像无数根针,将他的意识刺得支离破碎,剧痛与迷茫几乎要将他拖入彻底的黑暗。
可他仍死死攥着拳头,指甲深深嵌进掌心,拼尽全力想从血污中撑起身体。
就在意识即将溃散的刹那,一丝清明骤然刺破混沌。
玄霄猛地抬头,嘶哑的声音在空旷的黑暗中炸开:
“我就是我自己!无论为何——我就是我自己!”
他用染满金血的手死死撑住地面,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嘶哑的声音带着剧痛却异常坚定:
“我成为剑士——是为了走自己的路,更是为了向着明天,迈出我心甘情愿的那一步!”
看着金色的血珠一滴滴砸在冰冷的岩层上,他仰起头,朝着空旷死寂的黑暗嘶吼出声,声音虽因剧痛而颤抖,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我相信——我所做的每一件事,皆出自我的意愿;我所追寻的一切,终有一天能抵达!”
他咳出一口血沫,胸膛剧烈起伏着,却仍昂着头,朝着这片吞噬一切的黑暗掷出字句,字字铿锵:
“我生而为人,便自有爱人的权利——这是我与生俱来、不容置疑的东西!”
一声质问声骤然尖锐,如毒蛇的獠牙狠狠刺入他的心神,比身上的剑伤更痛彻骨髓。
玄霄拼命摇着头,额上青筋暴起,声音嘶哑却异常坚定:
“若有必要……若为了我心中更真实的愿望,我愿意做出改变!愿意放弃所谓‘应有的’,也甘愿承担所有必定要付的代价!”
玄霄猛地睁大眼睛,血泪混着金血从眼角滑落,他对着黑暗发出诘问,声音里满是孤注一掷的执拗:
“若我连人都不曾真正爱过——那这世间,又有什么事物,值得我付诸真心去爱?!”
四周的黑雾渐渐稀薄了些,玄霄借着这丝微弱的清明,勉强用手臂撑着身体半坐起来。
他浑身一颤,后背上插着的几把红色血剑应声坠落,“当啷”砸在地上,与流淌的金色血液混在一起,晕开一片片刺目的红与金。
“那你是否爱过她?”
玄霄瞬间明白这声质问的指向,他眼神坦荡,没有半分迟疑,迎着尚未散尽的黑雾,清晰而坚定地回应:
“爱过。”
黑雾再淡了些,远处岩壁的轮廓已朦胧可见。那道冰冷的质问声穿透黑暗,直抵他的魂灵深处:
“你说爱与责任皆要兼顾,可世间哪有两全?若为护她们周全,需你放弃毕生剑道,你真能做到毫不犹豫?”
玄霄按住胸口的伤口,金血从指缝渗出,声音却没有半分游移:
“这是我的命,可她们是我命里的光。若光灭了,留着空壳般的命又有何用?放弃剑道虽痛,却痛不过看着她们在我面前消逝。”
“那你所谓的‘自我’,究竟是坚守本心,还是固执己见?”
质问声陡然尖锐,“你总说要走自己的路,可当这条路会连累旁人时,所谓的‘自我’难道不是自私?”
“坚守不是顽固,自我更非自私。”
玄霄仰起头,迎着残存的黑雾,字字铿锵:
“我走自己的路,从不是不管不顾——若我的道会伤及无辜,那便改道。若我的坚持会拖累所爱,那便调整。真正的自我,是知对错、懂取舍,而非一条路走到黑。”
“你既知取舍,为何面对过往的过错,总想着弥补而非放下?执着于弥补,难道不是另一种形式的逃避?”
“弥补从不是逃避,是对过往的负责,更是对自己的交代。”
玄霄的声音沉了几分,带着历经伤痛后的通透:
“放下该放下的执念,担起该担起的责任——这才是对‘过去’最好的告别,对‘现在’最真的尊重。”
随着最后一个字落下,他身上又有几柄红剑发出轻微的震颤,随后“当啷”落地,剑上的血色如退潮般渐渐褪去,只余下冰冷的金属光泽。
身上仍有四五柄红剑深插着,剑刃几乎嵌进骨缝里。
他稍一颤抖,便清晰地感觉到冰冷的金属在肉里碾动,剧痛顺着神经爬满全身。
玄霄忍不住发出一声压抑的呜咽,却还是咬着牙,用没受伤的手臂撑住岩壁,一步一顿地向前挪去。
不知走了多久,四周的光线竟越来越亮——原本浓稠的黑暗像被抽走了一般,渐渐消散。
他眨了眨被血糊住的眼,终于能看清脚下的路:
那是条铺着青石板的小径,两侧是丛生的暗绿色苔藓,一直延伸向远处朦胧的光影里。
那道质问声终于带上了一丝终结的意味,在渐渐明朗的空气中回荡,沉重得像块巨石压在玄霄心头:
“若有一天,她站在对立面,一方生则另一方死,你手中的剑,要指向谁?”
玄霄浑身一僵,深插的红剑仿佛瞬间刺透了心脏,他踉跄着扶住突兀的石柱。
金血顺着嘴角滑落,他却没有立刻回答,浑浊的视线里闪过昼夜的等待、断剑的寒光,闪过那些他曾亏欠又拼命弥补的瞬间。
良久,他才抬起头,声音沙哑却异常平静:
“我不会让那一天到来。若真有宿命相逼,我便举剑斩开宿命——我手中的剑从不是用来指向所爱。”
身上仍有三柄红剑深嵌着,剑刃搅动时的剧痛让他冷汗直流。
当他话音落下,那道质问声突然彻底沉寂,再未响起。
而那些红剑,也只退出了大半便停在伤口里,既不再深入,也不肯彻底脱落,像三道扎在血肉里的烙印。
“你凭什么认为你能做到?”
那道沉寂的质问声骤然复现,带着最后一丝尖锐的质疑。
玄霄却没回头,目光牢牢锁着前方突然敞开的、散发着微光的大门,一步一步踏过去,深嵌的红剑随着步伐在伤口里震颤,他却浑然不顾:
“因为我所说的每一字、所做的每一步,都由我自己的意志贯彻到底——我所行之事,皆为我心所认的归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