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不语》的拍摄渐入佳境，官方释放出的几张剧照和那段“探班乌龙”的花絮，像投入湖面的石子，持续荡漾出涟漪。
楚星窈那张黝黑粗糙、却眼神明亮的村官形象，与她过往所有光鲜角色形成巨大反差，不仅没掉粉，反而意外地收割了一大波好感。
“敬业”、“踏实”、“剧抛脸”成了贴在她身上的新标签，口碑逆风翻盘。
资本市场的嗅觉最是灵敏。
之前还在观望的制片方和投资人们立刻闻风而动，苏晴的电话再次被打爆，这一次递过来的本子，质量和诚意都肉眼可见地提升了不止一个档次。
有名导加持的文艺片，有顶级配置的商业巨制，有格局宏大的历史正剧，甚至还有抛出橄榄枝邀请她参与投资制作。
零零总总，堆满了苏晴的平板电脑。
山里信号不稳，视频通话时常卡顿。苏晴激动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从手机里传出来：“窈窈！这回咱们可真是打了个漂亮的翻身仗！你看看这个，陈导的电影，冲奖配置！还有这个，平台S+的古装，点名要你演大女主！还有这个……”
楚星窈穿着戏服，蹲在田埂边躲太阳，看着屏幕上苏晴发过来的一个个项目简介，心跳也跟着加速。这些都是她曾经渴望而不可及的好机会，每一个都散发着诱人的光泽。她像是饿久了的人突然面对满汉全席，眼花缭乱，恨不得每一道都尝一口。
“都好……都好想接……”她无意识地喃喃自语，手指划过屏幕上那个历史剧的梗概，眼神发亮，“这个女性角色太有层次了，年龄跨度也大，演起来肯定过瘾。”
她又点开另一个都市情感剧，“这个本子台词写得真漂亮，人物也立体……”
视频那头的苏晴哭笑不得：“我的祖宗，我知道都好！但你得有时间拍啊！《青山不语》还得一个多月杀青，《九寰劫》那边虽然还没定具体开机时间，但郑导那边也催着要预留档期呢！你总不能分身吧？”
现实像一盆冷水，轻轻浇了下来。楚星窈亢奋的情绪稍稍回落，她叹了口气，挠了挠被晒得发烫的头发：“我知道……就是觉得，机会难得，错过哪个都可惜。”
“饭要一口一口吃。”苏晴劝道，“你现在根基稳了，更要爱惜羽毛，宁缺毋滥。咱们慢慢挑，挑一个最适合的。别像以前那样，饥不择食。”
“嗯。”楚星窈深吸了一口山间清冽的空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晴姐，你把电子版剧本都发我，我晚上收工慢慢看。咱们再仔细评估。”
挂了视频，她看着远处层峦叠嶂的青山，心情渐渐平复。是的，她不再是从前那个需要拼命抓住每一个机会的楚星窈了。她有了选择的底气和资本。
晚上收工回到农家小院，禹星野正陪着儿子在院子里看绘本。小家伙指着书上的星星，奶声奶气地念：“星……星……”
听到脚步声，禹星野抬起头。看到她一脸疲惫却眼神发亮的样子，挑了挑眉：“苏晴电话了？有好本子？”
“何止是好，是太好了。”楚星窈脱掉沾满泥点的外套，洗了手，接过儿子狠狠亲了一口，才坐到桌边，拿起平板电脑，“看得我选择困难症都犯了。”
她滑动着屏幕，眼睛亮晶晶地跟禹星野分享：“你看这个，历史正剧，讲北魏冯太后的，权谋戏写得特别精彩！还有这个，现代谍战，女科学家的人设，智性恋天花板！还有这个……”
禹星野抱着儿子，安静地听着，看着她眉飞色舞、沉浸在专业领域里发光的样子，眼神柔和。等她一股脑说完，才开口：“都想演？”
“都想！”楚星窈用力点头，随即又垮下肩膀，“可惜没时间。档期排不过来。”
禹星野把昏昏欲睡的儿子交给张姐带去洗澡，给她倒了杯温水：“那就挑最想演的。别的以后再说。”
“说得轻巧。”楚星窈捧着水杯，叹了口气，“好项目可遇不可求，错过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而且……”她顿了顿，声音低了些，“停下来，就怕又被忘了。”
这是她内心深处一直存在的恐慌。娱乐圈更新换代太快，一年的沉寂就差点让她万劫不复。
禹星野看着她低垂的睫毛，沉默了片刻。他起身，从自己随身的背包里拿出一个平板电脑，点开一个页面，递到她面前。
楚星窈疑惑地接过：“这是什么？”
页面显示的是国外一所知名电影学院的官方网站，导演进修课程的详细介绍。
“我托人打听的。”禹星野语气平静，像是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一年的课程，理论和实践结合，有几个大师 workshop 很不错。”
楚星窈猛地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你……你想去读书？”
“嗯。”禹星野迎着她的目光，眼神认真，“拍了这么多年戏，感觉碰到瓶颈了。以前光是拼体力，拼经验，现在……想系统学点东西，充充电。”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她平板电脑上那些琳琅满目的项目：“正好，我出去读书这一年，你安心拍你的戏。把这些想演的本子，一个一个，好好演完。”
楚星窈彻底愣住了。她看着禹星野，看着他平静无波的脸，心里却掀起了惊涛骇浪。他这是……要主动为她让出时间和空间？甚至不惜暂时离开国内如日中天的事业？
“你……你的综艺呢？《九寰劫》呢？”她声音有些发颤。
“《行李箱》录完了，短期不再接常驻。《九寰劫》不是还没影儿吗？等它开机，我估计也差不多学完了。”禹星野规划得清晰明了，“而且，深造也不是完全脱离行业，那边机会也多，说不定能接触到不同的制作模式。”
他说得合情合理，几乎听不出任何牺牲和委屈的成分。
楚星窈的心脏像是被泡在温水里，酸酸软软，涨得发疼。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发现喉咙哽得厉害。
她明白，他选择在这个时候离开，不仅仅是为了他自己，更是为了她。他用一种最体面、最支持的方式，为她扫清了障碍，让她可以毫无后顾之忧地去飞，去实现她的价值，去抓住那些她渴望的机会。
“可是……”她鼻子发酸，“学费……还有时间……”
“钱够用。”禹星野打断她，语气甚至带着一丝轻松，“至于时间……一年而已，很快。”
他看着她泛红的眼眶，伸出手，用指腹极轻地蹭了一下她的眼角，动作有些笨拙，却满是温情：“趁我现在还有点‘价值’，能养得起家，也……养得起你追梦。”
最后那句话，他说得极低，却像一颗投入心湖的石子，激起千层浪。
楚星窈的眼泪再也忍不住，夺眶而出。不是委屈，不是难过，是一种被深深理解、被稳稳托住的巨大感动和安全感。
她用力捶了一下他的肩膀，带着哭腔笑骂：“谁要你养……”
禹星野任由她打，嘴角微微上扬，伸手将她揽进怀里。楚星窈把脸埋在他坚实的胸膛，泪水浸湿了他的衬衫。他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大手轻轻拍着她的背，像安抚一个受委屈的孩子。
怀里的人哭了一会儿，情绪慢慢平复下来。她抬起头，眼睛和鼻子都红红的，却亮得惊人。
“去吧。”她看着他，声音还带着鼻音，却异常坚定，“去学。学好了回来，吓他们一跳。”
禹星野低头看着她哭花的脸，眼底漾开浅浅的笑意：“嗯。”
“家里你别担心，我和张姐能照顾好星和。”
“嗯。”
“有空就视频。”
“好。”
简单的对话，却充满了无需言说的默契和信任。他们不再是最初那对互相伤害、彼此折磨的怨偶，而是在人生的新阶段，找到了最适合彼此的节奏和距离——相互支持，彼此成就，却又各自独立。
窗外，山风拂过竹林，沙沙作响，像温柔的夜曲。
楚星窈靠在禹星野怀里，看着平板电脑上那所电影学院的古老校徽，又看了看自己屏幕上那些充满诱惑的剧本，心里那片曾经因为选择而焦灼的田野，忽然变得开阔而清晰。
她知道该选什么了。
不是最爆的，不是给钱最多的，而是最适合当下的她，最能让她成长和沉淀的。
因为她知道，无论她飞得多高多远，回头时，那个港湾，一直在那里。并且，他也在努力变得更好，为了将来，能与她更高处相见。
这种有商有量，并肩前行、彼此托底的感觉，真好。
比拿到任何一个天价剧本，都更让她感到满足和安心。
然而这天晚上，禹星野却接到了母校的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