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晚棠冷眼看着春桃那张因极度的恐惧和谎言被当众撕破而扭曲变形、涕泪横流的脸,心中并无半分快意,反而升起一股更加凛冽的警惕。
白芷的意外倒戈,固然是拔掉了贤妃钉在她身边最毒的一颗钉子,但也如同在平静(实则暗流汹涌)的湖面投下巨石,必然激起贤妃更猛烈的反扑。
那个心思深沉、手段狠辣的女人,绝不会善罢甘休。
“春桃,” 苏晚棠的声音不高,甚至带着一丝奇异的平静,却蕴含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如同冰层下封冻的寒流,让春桃浑身发冷,“念在你在这听雨轩伺候过一场的份上,本小主今日网开一面,不将你扭送慎刑司问罪。”
“慎刑司”三个字如同炸雷在春桃耳边响起!
她猛地打了个寒噤,脸色由白转青。那是什么地方?是宫里的活地狱!进去的人,不死也要脱掉几层皮!各种闻所未闻的酷刑,足以让最硬的骨头也开口求饶!相比之下,只是被退回内务府,虽然颜面扫地,往后也难有好差事,但至少……至少还能活着!
“多…多谢主子开恩!多谢主子慈悲!” 春桃如蒙大赦,哪里还顾得上什么体面尊严,几乎是手脚并用地从地上爬起来,连额头上磕出的红印都来不及擦,对着苏晚棠胡乱磕了两个头,便如同身后有恶鬼追赶一般,连滚带爬地冲回自己那间逼仄的下人房,胡乱卷起几件衣物塞进包袱,头也不回地逃出了听雨轩那扇破旧的院门。那仓皇的背影,充满了劫后余生的狼狈与对未知命运的恐惧。
看着春桃那消失在暮色中的身影,苏晚棠的眼神深邃如古井。
贤妃安插在听雨轩最直接的眼线,算是暂时拔除了。
然而,这短暂的平静之下,酝酿的或许是更汹涌的暗潮,更致命的风暴。
贤妃的势力盘根错节,绝不会只有春桃这一条线。
白芷的告密,是福是祸,犹未可知。
她缓缓转过身,目光越过空旷的庭院,最终温柔而坚定地落在那几株倔强挺立、萌发着点点新绿的枸杞苗上。
白芷的指证,不仅撕开了春桃的伪装,更从侧面印证了——甘草水,真的能对抗盐碱的侵蚀!贤妃处心积虑,想用这腌臜的“盐碱地”扼杀她最后一点希望,将她彻底困死在这冷宫?
一抹带着冷冽锋芒的笑意,在苏晚棠唇边无声漾开,如同寒夜中骤然划过的流星。想用“盐碱地”困死她?她偏要用这救命的“甘草水”,一寸寸洗涤污秽,一寸寸滋养生机!
她要让这绝境之地,在她的手中,开出最坚韧的花!
“茯苓!” 苏晚棠的声音清越而充满力量,在这暮色四合的小院里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心,“取甘草水来!给咱们听雨轩的‘功臣们’,再添些滋养!”
她利落地挽起略显宽大的袖口,露出纤细却蕴含着力量的手腕,眼中燃烧着的不再仅仅是战斗的光芒,更是一种扎根于此、破土而生的、无比坚定的信念之光。
这场无声的战争,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