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许连忙解释:“这几只鹦鹉是前几日从西疆购得的,每日让下人们在旁念叨,倒也学了不少新鲜话儿。”
“这般有灵性的倒是少见,”凌霜的目光落在鹦鹉五彩的羽翼上,待鹦鹉跳到她指尖对应的笼边时,指尖微微一顿,“我家中那只,便没这般会讨喜。”
知许见状,从袖中取出一小把早已备好的粟米,从笼缝中递进去:“它是被惯坏了,每日必得些新鲜粟米才肯好好学话。凌娘子若是不嫌弃,下次我让园丁挑些饱满的,送些去凌府,或许能教得府上那只多会几句。”
凌纪在一旁笑着插话:“那可太好了!有了知许你这法子,说不定能让我家那只活泼些。这鹦鹉学话,可有什么诀窍?”
知许耐心答道:“也无甚诀窍,不过是每日晨昏时在它耳边多念叨几遍,再用些它喜爱的吃食引诱罢了。”
“原来如此!”凌纪恍然大悟,转头对凌霜道,“下次霜霜便教它说句新的,瞧瞧它学得快不快。”
凌霜闻言,嘴角泛起一丝浅淡笑意,恰在此时,笼中鹦鹉突然叫了声“笑一个”,逗得她弯了眉眼:“也好,届时也试试。”
阳光透过廊檐的雕花落在她眉眼间,与鹦鹉斑斓的彩羽相映成趣。知许看得有些失神,递粟米的手停在半空,愣了半瞬才缓缓收回。
凌纪瞧着鹦鹉吃得欢快,伸手逗弄道:“这小东西倒会享福,知许这般细心照料,难怪这般灵性。”
说着便引着鹦鹉又叫了声“好茶”,惹得丫鬟们低笑不已,廊间的氛围越发轻快起来。
这时,丫鬟过来通报,说前厅备好了点心,请几位郎君娘子过去。
凌纪率先迈步,知许和凌霜跟在后面,两人并肩走着,隔着半臂的距离,却都能感受到对方的气息。
廊下的桃花开得正好,一阵风吹过,花瓣落在凌霜的发间,知许下意识想伸手替她取下,手到半空又停住,转而指着她的发间,低声道“凌娘子,你发间有片花瓣。”
凌霜抬手取下花瓣,指尖不经意碰到他的指尖,两人皆是一顿,连忙收回手。凌霜将花瓣轻轻放在掌心,低声道“多谢郎君。”
前方的凌纪正瞧着廊外新开的垂丝海棠,笑着招手:“你们快来看!那株垂丝海棠开得真盛!”说着便率先往海棠花处走去。知许与凌霜对视一眼,也连忙迈步跟上。廊下的桃花花瓣随风轻落,悄无声息地铺在两人身后的青石板上,晕开一抹淡淡的春情。
晚些时候送走了凌府众人,折府一家人在偏厅用饭。琼奴眉头微蹙,舀汤的银勺在碗沿轻碰两下,终是放下筷子与折母说道:沈家老太太近来缠绵病榻,库房里那颗百年的首乌,媳妇想着明日安排妥当,给沈府送去。
折母放下茶盏,指尖在桌沿轻叩两下:该当的。沈家毕竟与咱们是姻亲,这百年首乌既是难得的滋补之物,送去也是尽咱们的心意。
她抬眼望向琼奴,语气里带着长辈的周全:你明日亲自走一趟,好生嘱咐管事,莫要失了礼数。
琼奴点点头,叹了口气:说来沈老太太也卧床近一月了,汤药不断,也不知何时能见好。她想起前几日去沈府探望时,好德消瘦的模样,心下不免担忧。
折淙给琼奴添了碗热汤,温声道:老太太年岁虽高,但素来身子骨硬朗,又有四妹妹日夜侍奉在侧,好好将养着,总能熬过去的。
琼奴蹙了蹙眉:四妹妹衣不解带地照顾了好些时候,我前几日去瞧她,整个人瘦得脱了形,眼窝都陷下去了。她转头看向折母:这沈家内宅全靠四妹妹人撑着,她这般熬下去,身子如何吃得消?
折母叹息着点头:正是这个理。老太太身边离不得人,可沈夫人若累垮了,府里上下更乱。得叫她也顾着自己身子才是。
知许坐在下首,安静地听着。他只从清晏口中隐约听过曾祖母身子不爽利,却不知已到卧床不起的地步。
此时听众人议论,心里一紧,放下筷子轻声道:我明日下值后去接娘亲,正好顺路去瞧瞧沈老太太,也看看清晏哥。
折淙正给折母布菜的手顿了顿,随即点头:也好。你与清晏自来亲近,去了也能劝劝他宽心些,莫要太过烦心伤神。知许应了声。
用完膳后,众人各自回院歇息,谁也没料到夜色里竟藏着变数。
卯时正刻,天刚蒙蒙亮,外院的管事便急匆匆赶来上房。丫鬟不敢耽搁,轻手轻脚挑了帘子进来,隔着湘妃竹帘低声道:夫人,沈府来人报丧,说沈老太夫人薨逝了。
琼奴猛地坐起身,声音带着刚醒的沙哑与惊愕:什么?何时的事?折淙也连忙披衣坐起,脸上满是惊色,连衣带都没来得及系紧。
丫鬟躬身回道:沈府来人说,是寅时末刻,老太太想起身喝口水,刚坐起来便猛地栽倒在地。大夫赶来时,脉象已绝,回天乏术了。
琼奴闻言心口一紧,连忙吩咐丫鬟:快,去告知老夫人和知许,再备上素服,我们即刻动身去沈府。她转头看向折淙:那百年首乌......
折淙已起身更衣,沉声道:我去吩咐管家备车,顺带将那百年首乌带上。就算用不上,也是咱们的一份心意。说着大步往外走,脚步匆匆。
不多时,一行人便赶到了沈府。府门早已挂上了白幡,素帛在晨风中轻轻晃动。门口的小厮身着素白孝衣,见了折府众人连忙引着往内走。
府内处处皆是素色,窗棂上糊着白纸,地上铺着白麻,往来仆妇丫鬟都敛声屏气,只偶尔传来压抑的啜泣声,像被揉碎的棉絮般细碎。
其他姐妹也已陆续带着家眷赶到。好德一身重孝,双眼红肿如桃,见了众人便撑着身子上前,声音哽咽得几乎说不出话:姐姐......
寿华连忙上前扶住她,轻声安慰:四妹妹节哀。老太太四世同堂,福寿双全,也算是喜丧了,莫要太过伤怀。
福慧也上前帮着搀扶,温言道:“是啊,四妹妹,这府里上上下下还得靠你主持大局,你若哭坏了身子,老太太在天有灵也不安心。”
好德攥着帕子,泪水仍是止不住地往下掉,勉强点头道:我知道,多谢姐姐们。她深吸一口气,强撑着说道:你们先去偏厅歇息,我去招呼其他宾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