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只会越下越大,天只会越来越冷。
那些仍在荒野中挣扎求生的流民,这个冬天不知道要冻死多少。
哎…..想这些有何用?
她自己现在也不过个是寄人篱下,自身难保的苦命人罢了!
这世道,能护住自己,不连累身边这寥寥几个待她好的人已是极限。
好心肠,早在那段亡命途中给磨硬了。
“玉姑娘,你看我团的雪球!”
铃铛举着个不甚圆润的雪疙瘩,献宝似的跑过来,鼻尖冻得通红。
凌笃玉扯扯嘴角,算是回应。
这时,院门被推开,陶妈抱着个包袱走进来,见到院中情景笑道:
“姑娘这么早就练上了?雪天也不歇歇。”
“陶妈。”
凌笃玉颔首招呼。
陶妈走到近前,将包袱递过来:
“天冷了,老奴给您添了两身厚实棉裙,新絮的棉花,暖和。”
“快试试合不合身。”
凌笃玉接过那颇有分量的包袱,她打开一看,是两套针脚极细密的素雅棉裙,摸着就知用了好料子好棉花。
“陶妈,这……太让你们破费了。”
凌笃玉声音有些发涩。
自打住进这将军府,吃穿用度皆由府中供给,萧鼎虽从未提及,陶妈也安排得周到,可她心里清楚,这都是人情债。
“这有什么!”陶妈摆摆手,语气爽利,“府里也不缺这点。”
“你只管穿,小姑娘家家的,冻着了可不好。”
说着便催她进屋试穿。
凌笃玉推辞不过,被陶妈半拉着进了屋。
换上新的棉裙,周身顿时被暖意包裹,心里也暖暖的。
可凌笃玉看着镜中焕然一新的自己,再想到身上这每一针每一线可能消耗的用度….那股不适感愈发强烈。
她何德何能,安然受此供养?
一日时光很快就过去了,凌笃玉坐在窗前并未点灯,只借着那点微光默默地擦拭着那把她从不离身的短刃。
不能再这样待下去了。
萧将军于她有救命之恩,陶妈待她亲切周到,这将军府给了她乱世中难得的安宁。
可正是这份恩情与安宁,让她如坐针毡。
自己前路未卜,岂能长久耽于此处,成为他人的拖累?
等这个冬天过去,等开春路好走些,她就离开漠城。
天下之大,总有自己的容身之处。
这个决定,凌笃玉谁也不会告诉。
萧鼎军务繁忙,不必让他为此分心。
陶妈若知,定然阻拦。
她只能暗自准备。
自那日后,凌笃玉练功愈发勤勉。
天不亮就起身,院中积雪厚了,她便早早扫出一片空地。
手指冻得不听使唤,便哈几口热气,用力搓揉片刻,继续握紧木刀。
前路艰险,多一分实力,便多了一分活下去的希望。
同时,凌笃玉开始不动声色地留意离开所需的盘缠。
空间里的金银珠宝根本没有变卖的机会,她寻了个机会,状似无意地向铃铛问起漠城里的物价,米粮几何…..雇车马需要多少银钱。
铃铛只当她是好奇,叽叽喳喳将自己知道的一股脑倒出来。
凌笃玉默默记在心里,暗自估算。
她甚至试探着问陶妈,府里可有她能帮上忙的地方或是在漠城之中,有无女子能做的活计,哪怕薪酬微薄。
陶妈一听,立刻嗔怪:
“哎哟我的姑娘!您可是将军的客人,哪能让您做这些粗活!”
“传出去岂不让人笑话我们将军府怠慢客人?”
“您就安心住着,缺什么少什么尽管跟老奴说!”
凌笃玉知道此路行不通了,她转而将心思投向自己那实在算不上出色的女红上。(前世闲来无事绣过绣品)
她寻了些素净的布头和丝线,在完成每日功课后便躲在房里,对着烛火笨拙地练习。
拿惯了刀剑的手捻起细小的绣花针格外别扭,不是针脚歪斜,便是线打了死结,指尖常常被扎出细小的血珠。
铃铛有次撞见,看着她绣帕上那团辨不出形状的花纹,捂嘴偷笑:
“玉姑娘,您这绣的是……鸭子还是麻雀呀??”
凌笃玉看着自己费了半天劲的“成果”,也无奈地笑了笑:
“看来此道于我,确实艰难。”
但她并未放弃。
积少成多,总是个希望。
日子便在这平淡的节奏中滑过。
漠城的雪,时落时停,寒意日深。
凌笃玉的心却因有了明确的目标期限,反而沉淀下来变得更加坚韧。
她知道,这大概是暴风雨前最后的宁静。
开春之后,自己便要孤身上路,去赴那前途未卜的命途。
而眼下能做的,便是利用这最后的时间尽可能多地积蓄力量,哪怕只能多攒下一枚铜板…..多练熟一个招式也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