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笃玉按照摊主指的方向,先去了镇衙。
那是一座略微老旧但还算威严的院子。
登记的过程很简单,凌笃玉报上了“卢小宝”的名字和卢家村的假籍贯,说来找表姑婆,可能住在青巷。
登记的文书似乎见惯了这种投亲靠友的流民,潦草地记了几笔,发给她一个粗糙的木牌,算是临时身份凭证,并告诉她明天可以去指定的地方报到,分配活计。
从镇衙出来,凌笃玉并没有立刻去青巷,而是在街上看似漫无目的地闲逛。
早在吃面的时候,她就隐约感觉到有一道目光似有若无地落在自己身上。
进了镇子,这种感觉更清晰了。
有人跟踪!
她不动声色,借着在一个卖针头线脑的摊子前驻足的机会,利用摊子上的一面模糊铜镜残影,瞥见了身后不远处那个鬼鬼祟祟的身影….
一个穿着普通,貌不惊人的瘦小男子,正是赵葫芦!
“果然被盯上了。”凌笃玉心中冷笑。
对方没有立刻动手,而是选择跟踪,说明要么不确定她的身份,要么在等援兵,或者两者皆有。
这正合她意。
在人多眼杂的街上动手,对她不利。
要动手,他们大概率会选择在晚上,在她“落脚”的地方。
她需要找个地方,一个既能暂时栖身,又方便“迎接”夜晚访客的地方。
“只有一个人?”凌笃玉不敢确定。
“跟踪者背后,是否还有其他人?”
“是仅仅怀疑,还是在等待确认后召集人手?”
“如果是孤身一人,杀了也就杀了,一了百了。”
“但如果他还有同伙,贸然动手只会打草惊蛇,引来更大的麻烦。”
“必须得先把他引到一个足够偏僻,足够混乱,动静不易被察觉的地方,再……先下手为强!”
凌笃玉脑海中飞快地闪过镇子的布局。
青巷!
那个摊主口中“乱得很”的地方,鱼龙混杂,三教九流汇聚,死个人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打定主意,凌笃玉不再犹豫,脚步看似依旧慌乱无章,实则方向明确地朝着镇子西南角的青巷走去。
同时,凌笃玉心里盘算着另一件要紧事:
从张三那里得来的那些价值不菲的金银首饰,一直没敢动用。
到了镇子上,处处需要花钱,她必须得想办法把它们换成散碎银两或者铜钱,而且不能引起注意。
这也需要找个合适的机会….
跟在后面的赵葫芦,此刻心里正把老驴子骂了个狗血淋头!
“老驴子啊老驴子,你个怂包蛋!就这么个齐刘海,土里土气走路都怕踩死蚂蚁的乡下丫头,能是上面要找的狠角色?”
“还杀人夺宝?我呸!简直笑掉大牙!”
“肯定是当时走了狗屎运,有人帮了她!”他越看越觉得前面那个瘦小的身影人畜无害,心里对老驴子那点残存的敬畏也变成了鄙夷和不满。
平时脏活累活都是他赵葫芦干,分钱的时候老驴子却拿大头,他早就憋了一肚子火!
“这次可是个大单子!赏钱够快活好些年了!”贪念如同毒蛇,噬咬着他的理智。“凭什么功劳要让给死驴子?”
“不如老子自己先下手为强!把这小丫头拿下,直接去找刘爷领赏!”
“到时候钱是老子的,看老驴子还能不能骑在老子头上“拉屎”!被贪婪蒙蔽双眼的赵葫芦,完全没意识到,他正在走向一条致命的绝路。
凌笃玉一头扎进了青巷。
这里与镇子主街仿佛是两个世界。
巷道狭窄逼仄,两侧是低矮破败的土坯房,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劣质酒水,食物馊味和便溺混合的难闻气味。
污水顺着墙根肆意横流,有几个穿着破烂眼神麻木的闲汉蹲在墙角晒太阳,看到凌笃玉这个生面孔,也只是懒洋洋地瞥了一眼,便不再关注。
在这里,一个衣衫褴褛的小丫头,引不起任何多余的注意。
凌笃玉加快了脚步,在迷宫般的巷道里快速穿梭。她专挑岔路多拐角多的地方走。
这可苦了后面的赵葫芦。
他本以为跟踪个小丫头是手到擒来的事,没想到对方在巷子里左拐右绕,脚步飞快,好几次都差点跟丢。
赵葫芦累得气喘吁吁,心里更是火冒三丈:
“这小娘皮,属兔子的吗?跑这么快!”
害得他不得不加快脚步,紧紧跟着那个即将消失在拐角的身影,生怕到嘴的鸭子飞了。
凌笃玉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她注意到一处院门虚掩着的空房子。
这房子比旁边的更破败,土墙裂开了大口子,院子里杂草丛生。
凌笃玉迅速地闪身进去,同时反手轻轻带上门,没有闩上。
屋内空空荡荡,除了一张破桌子和一个歪腿的板凳,几乎一无所有,角落里结着蜘蛛网,空气中满是尘土味。
显然,这房子的主人要么已经不在了,要么就是穷得叮当响,出门连门都懒得锁。
刚进去没几息功夫,院门就被“吱呀”一声粗暴地推开了。
赵葫芦一脸狞笑地走了进来,反手将院门闩上,彻底堵住了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