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春的日头暖洋洋的,温乐瑜蹲在“双姝布坊”的门槛上,手里捏着根细针,正给新做的虎头鞋绣眼睛。淡金色的丝线在布面上游走,很快就勾勒出对圆溜溜的虎目,透着股憨气。
“乐瑜姐,喝口水!”林薇拎着个军用水壶跑进来,军绿色的工装裤裤脚沾着泥,显然是刚从外面回来,“刚才去公社送样衣,碰见温明珠了,她跟在供销社张主任屁股后面,看那样子,是想在镇上开布庄跟咱抢生意呢。”
温乐瑜捏着针的手顿了顿。温明珠——书里那个被抱错的真千金,自从上次被她们戳穿偷换布票的事,就没再露面,没想到竟憋着这心思。她把虎头鞋举起来对着光看,轻声道:“开就开吧,做生意讲究个和气生财。”
“和气生财?我看她是来者不善!”林薇往门槛上一坐,拧开水壶喝了一大口,“她跟张主任说,咱布坊用的是次等棉,还说你这‘假千金’根本不懂布料,就是瞎糊弄。”
沈砚青掀开门帘从里屋出来,手里拿着件刚熨烫好的衬衫,听到这话,眉头几不可查地皱了皱:“别理她。”他走到温乐瑜身边,自然地接过她手里的虎头鞋,“针脚越来越细了,比镇上的绣娘还好。”
温乐瑜的脸悄悄红了,把绣线往竹筐里收:“就是随便绣绣。”
正说着,布坊门口传来阵香风,温明珠穿着件藕荷色的确良连衣裙,烫着时髦的卷发,身后跟着两个伙计,正往隔壁的空铺子里搬货架。“哟,这不是我那‘妹妹’吗?”她倚着门框,手里把玩着块绣帕,“听说你这布坊生意不错,姐姐特意来道贺呢。”
温乐瑜站起身,指尖下意识攥紧了衣角。沈砚青不动声色地往她身前站了站,挡住了温明珠探究的目光:“温小姐有事?”
“没事就不能来看看妹妹的生意?”温明珠眼波流转,落在货架上的布料上,突然嗤笑一声,“这就是你卖的布?摸着手感粗糙,颜色也土气,怕是只能卖给乡下老太太吧?”她转向路过的几个村民,扬声道,“大家来评评理,我这真千金用的都是上海运来的细棉布,她这假千金却用些边角料糊弄人,你们说,这公道吗?”
有几个不明就里的村民围了过来,对着布坊里的布料指指点点。温明珠见状,气焰更盛:“我这就去供销社举报,说你们用劣质布以次充好!”
“你敢!”林薇猛地站起来,手里还攥着个刚纳好的鞋底,“谁告诉你我们用的是劣质布?这些都是从县棉纺厂进的一等棉,有票据为证!倒是你,上次偷换布票的事还没跟你算账,现在又来造谣,真当我们好欺负?”
温明珠的脸瞬间涨红:“你胡说八道什么!”
“我胡说?”林薇从柜台下翻出本票据簿,“啪”地拍在桌上,“大家来看!这是我们进布的票据,上面清清楚楚写着‘一等棉’,盖着县棉纺厂的章!温明珠,你敢把你的进货票据拿出来让大家看看吗?”
围观众人里有几个常来做活的婶子,立刻帮腔:“乐瑜妹子的布好着呢,我家孙子的棉袄就是用她家的布做的,暖和又结实!”“就是,温明珠你别在这儿挑拨离间,谁不知道你上次偷换布票被抓了现行?”
温明珠被说得哑口无言,狠狠瞪了温乐瑜一眼,转身就往自家铺子里走:“走着瞧!”
等人走了,林薇啐了一口:“什么东西!真当咱好欺负?”
沈砚青把温乐瑜拉到里屋,见她脸色发白,从怀里掏出块水果糖:“别怕,有我在。”他剥开糖纸塞进她嘴里,“甜吗?”
温乐瑜含着糖,点了点头,心里的委屈突然涌上来:“我是不是给你添麻烦了?”书里写,原主就是因为被温明珠处处针对,最后抑郁成疾,年纪轻轻就没了。
“胡说什么。”沈砚青捏了捏她的脸颊,指腹的粗糙蹭得她痒痒的,“你是我媳妇,我护着你是应该的。再说了,咱行得正坐得端,不怕她造谣。”
这时,沈砚北风风火火地冲进来,手里举着块布料:“哥!嫂子!你们看我从温明珠铺子里抢……不是,买的布!这哪是什么上海细棉,就是掺了化纤的二等品,一扯就抽丝!”
林薇接过布料,用力一撕,果然撕开道口子,边缘还卷着毛边:“我就说她没安好心!用这种破烂货想跟咱抢生意?”
沈砚青看着那块布,眼神沉了沉:“她要是安安分分做生意,咱各凭本事;要是敢耍手段,就别怪我不客气。”他转向温乐瑜,声音放柔了些,“下午别开门了,我带你去后山挖野菜,就当散心。”
温乐瑜摇摇头:“不用,该干啥干啥。”她看着货架上整齐叠放的布料,突然挺直了腰板,“我没做错事,为啥要躲着她?”
沈砚青看着她眼里的光,心里又疼又暖。他的小可怜,正在一点点变得勇敢。
傍晚关店时,温明珠突然带着张主任来了。张主任板着脸,手里拿着块布料:“温乐瑜,有人举报你用劣质布冒充一等棉,我要查封你的布坊,彻查账目!”
“张主任明鉴!”温乐瑜赶紧拿出票据簿,“我们的布都是正规渠道进的,有票据为证!”
温明珠在一旁煽风点火:“票据能造假!我看她就是心虚了!”
“谁心虚了?”林薇把沈砚北买来的布料往张主任面前一递,“张主任您看看,这是从温明珠铺子里买的布,说是上海细棉,结果是掺了化纤的二等品,她这才是欺诈!”
张主任拿起布料看了看,脸色微变。他也是懂行的,一眼就看出这布料有问题。
沈砚青突然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分量:“张主任,我媳妇胆子小,却从不做亏心事。布坊的账目随时可以查,但要是有人恶意举报,还请您还我们一个公道。”他顿了顿,补充道,“我在部队时,跟县纪检委的同志打过交道,要是这里面有什么猫腻,我不介意去反映反映。”
张主任的脸瞬间白了。他跟温明珠合作,本想捞点好处,没想到沈砚青这么硬气。他干咳两声:“误会,都是误会!我看这布坊的布料挺好,肯定是有人造谣。温明珠,你是不是搞错了?”
温明珠没想到会是这结果,气得脸都绿了,却不敢再说什么。
等张主任和温明珠走了,林薇笑得直拍大腿:“我就说沈大哥出马一个顶俩!温明珠那嘴脸,跟吃了苍蝇似的!”
沈砚北凑过来,献宝似的从怀里掏出个烤红薯:“媳妇你吃,刚从王大爷的灶膛里扒的,甜着呢!我媳妇今天最厉害了,那布料撕得真响!”
林薇笑着捶了他一下:“就你嘴甜。”
温乐瑜看着眼前热闹的景象,心里暖烘烘的。沈砚青走到她身边,从背后轻轻抱住她:“吓坏了吧?”
温乐瑜摇摇头,靠在他怀里:“有你在,我不怕。”
月光透过窗棂照进来,落在货架上的布料上,泛着柔和的光。温乐瑜知道,只要有沈砚青护着,有林薇陪着,不管是温明珠这样的对手,还是书里写的坎坷,她都能笑着扛过去。
属于她们的八零故事,还在继续。就像这初春的日头,虽有料峭寒意,却处处透着生机,暖得让人心里发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