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乐瑜是被鸡叫第三遍时的噩梦惊醒的。梦里王桂香举着巴豆粥,笑得像书里描写的“淬毒老妪”,而她被按在炕桌上,喉咙里灌满了苦涩的浆糊。
“醒了?”
粗粝的男声在耳边响起,带着点刚睡醒的沙哑。温乐瑜猛地睁眼,撞进一双深邃的眼眸里——是林铁柱。他不知何时坐起身,背光的轮廓硬朗如刻,手里攥着个烤得焦黄的玉米面饼,正往她嘴边递。
“刚烤的,还热乎。”他的拇指蹭过她的唇角,带着柴火的温度。
温乐瑜的脸“腾”地红了,这才发现自己缩在他怀里,昨晚不知何时滚过去的。他的军绿色褂子盖在她身上,带着淡淡的汗味和阳光晒过的味道,竟比梦里的浆糊好闻百倍。
“不、不要。”她往炕里缩了缩,想起书里写的“娇软小可怜”人设,声音细得像蚊子哼,“我不饿。”
林铁柱挑眉,直接把饼掰了块塞进她嘴里。玉米面的香甜混着微焦的脆感在舌尖炸开,她下意识地嚼了嚼,眼睛亮了亮。
“娘熬了粥,”他收回手,指尖沾着点饼渣,“但我让二柱倒了。”
温乐瑜愣住:“为什么?”
“她往粥里撒了东西。”林铁柱语气平淡,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以后她做的吃食,我先尝。”
心脏突然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软乎乎的。书里只说林铁柱“成熟稳重”,没说他竟细心到这种地步。她低下头,小声说:“谢谢。”
“谢啥。”他起身叠被,军绿色的背影挺拔如松,“以后跟我客气,我就直接喂你吃。”
温乐瑜的脸更红了,假装没听见,却忍不住偷偷抬眼——他的胳膊上有道浅疤,是书里写的战场旧伤,此刻在晨光里泛着浅白的光,竟一点不吓人,反而让她想起村口老槐树上的年轮,藏着许多没说出口的故事。
院门外突然传来“哐当”一声,接着是沈听澜的怒吼:“林二柱你个浑球!敢偷我藏的红糖!”
“我就尝了一小勺!”林二柱的声音带着委屈,“谁让你昨天把我揍得腰疼!”
“那是你活该!”
温乐瑜忍不住笑,刚要起身,林铁柱已经递来梳好的辫子:“我给你编的,将就着用。”
辫子歪歪扭扭,却比她自己编的紧实。她摸着发尾,突然想起书里的“早死结局”——原主就是因为喝了王桂香的巴豆粥,拉得脱水,又被派去河里洗冬天的棉衣,染了风寒没挺过去。可现在,林铁柱把她护得好好的,连粥都替她挡了。
“今天跟我去镇上。”林铁柱拿起挂在墙上的军用水壶,“给你扯块布做新衣裳。”
“不用啦……”她小声说,“我有衣服穿。”
“你那衣服都洗得发白了。”他不容分说地拉起她的手,掌心粗糙却温暖,“听话。”
走到院门口,正撞见沈听澜揪着林二柱的耳朵往外拽。沈听澜今天穿了件新买的碎花衬衫,是林二柱用私房钱买的,虽然嘴角还撇着,眼里却没了火气。看见他们,她眼睛一亮:“正好,我跟你们一起去!林二柱说镇上新开了家供销社,有麦乳精卖!”
林二柱哀嚎:“那是我攒了半个月的钱买给你的!”
“知道了知道了,小气鬼。”沈听澜嘴上嫌弃,却悄悄松开了手。
温乐瑜看着他们打打闹闹,又看了看身边沉默走路的林铁柱,突然觉得这错嫁的日子,竟比书里写的“正轨剧情”有趣多了。
到了镇上供销社,林铁柱径直走到布料区,指着一块浅粉色的细棉布:“这个怎么样?”
温乐瑜点点头,又摇摇头:“太艳了。”
他又指向一块月白色的:“这个呢?”
“太素了……”
林二柱在旁边偷笑:“哥,你就别问了,嫂子害羞。”话音刚落就被沈听澜敲了脑袋:“没大没小,叫嫂子得加个‘们’字!”
林铁柱却没笑,认真地拿起一块水蓝色的布料:“这个颜色衬你,像春天的河水。”
温乐瑜的心跳漏了一拍,接过布料时指尖碰到他的,像被烫到似的缩了缩,却听见他低声说:“就这个,我付钱。”
沈听澜拉着林二柱去抢麦乳精,温乐瑜站在原地,看着林铁柱掏钱的背影。他的钱包磨得发旧,里面只有几张毛票和粮票,可他递钱时的样子,比书里描写的任何“霸总”都要让她心动。
回去的路上,沈听澜抱着麦乳精罐子,突然撞了撞温乐瑜的胳膊:“你看林铁柱,对你多上心。”
温乐瑜低下头,脚尖踢着小石子:“他就是……人好。”
“好个屁。”沈听澜嗤笑,“他对别人可凶了,上次二柱偷摸去赌钱,被他吊在树上揍。”她凑近了些,压低声音,“书里写他‘外冷内热’,果然没骗我们。”
温乐瑜没说话,心里却像揣了块糖,慢慢化开来,甜得连脚步都轻快了。
快到村口时,林铁柱突然停下,从兜里摸出个纸包递给她:“给。”
打开一看,是块水果糖,透明的糖纸里裹着橙黄色的糖块,像小小的太阳。
“供销社的阿姨说,小姑娘都爱吃这个。”他挠了挠头,耳根微红,“我、我也不会买啥好东西……”
温乐瑜剥开糖纸,把糖放进嘴里,橙子味的甜意在舌尖蔓延。她看着林铁柱有些局促的侧脸,突然觉得,所谓的“早死结局”,早就被他掌心的温度焐成了春天。
远处,王桂香正叉着腰在院门口张望,看见他们,脸色不太好看。林铁柱把温乐瑜往身后拉了拉,低声说:“别怕,有我。”
温乐瑜点点头,攥紧了手里的水果糖纸,和他相握的手,比任何时候都要坚定。错嫁又如何?只要身边是对的人,每一天都是被宠着的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