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乐瑜是被鸡叫吵醒的。
窗外的天刚蒙蒙亮,她睁开眼就看见顾晏廷正蹲在炕边系鞋带,军绿色的胶鞋被他擦得锃亮,裤脚还沾着昨天劈柴时蹭的木屑。听见动静,男人回头冲她笑了笑,露出一口白牙:“醒了?我去大队部领农具,今天要去后山开荒。”
他起身时,腰间的军用水壶“当啷”撞在炕沿上,温乐瑜这才发现他背上还背着个帆布包,里面鼓鼓囊囊的。“给你装了两个白面馒头,还有块腌萝卜。”顾晏廷把包往她怀里塞了塞,掌心的茧子蹭过她的手背,“中午别等我,我可能要在山上啃干粮。”
温乐瑜攥着温热的帆布包,突然想起穿书那天,她哭着把错嫁的红盖头扔在地上,这个沉默的糙汉军人只是把盖头捡起来,笨拙地叠好塞进她手里:“盖头扔了不吉利,先收着。”那时她只觉得他死板,现在才懂,他的温柔从不用嘴说,都藏在这些实打实的惦记里。
正想着,院外传来沈听澜的大嗓门:“温乐瑜你男人是不是傻!让他去开荒他还真扛锄头?”伴随着“哐当”一声,像是锄头砸在石头上的声音。
温乐瑜跑出去一看,沈听澜正叉着腰站在院里,脚边扔着把沾泥的锄头,顾晏城蹲在地上给她揉脚踝,嘴里不停念叨:“轻点骂,别闪着腰。”
“你懂个屁!”沈听澜抬脚踢了顾晏城一下,却故意收了力道,“后山石头多,开荒就是遭罪!我让他跟队长说换个轻松活,他非说‘男人就得干重活’,这不傻是什么!”
温乐瑜看着沈听澜脚踝上的红痕——显然是刚才抢锄头时崴的,心里突然一暖。她的闺蜜还是那副火暴性子,却把关心藏在骂声里。
“听澜,”温乐瑜把帆布包递过去,“晏廷说开荒的地能种你爱吃的草莓,他特意跟队长要了块朝阳的坡地。”
沈听澜的脸红了红,踢了顾晏城一脚:“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把锄头捡起来!中午我给你们送午饭,谁迟到了别想吃我做的红烧肉!”
顾晏城立刻蹦起来:“保证准时!”他冲顾晏廷挤了挤眼睛,两人扛着锄头往外走时,温乐瑜听见顾晏城小声说:“哥,你这招‘以退为进’可以啊,嫂子果然没再闹脾气。”顾晏廷低笑:“学着点,女人是要哄的。”
温乐瑜把这对话记在心里,转身进了厨房。沈听澜正踮着脚够橱柜上的油罐,她走过去从她手里接过油罐:“我来吧,你脚踝不好。”
“你可别学你家顾晏廷那闷葫芦样。”沈听澜靠在门框上,看着温乐瑜往锅里倒油,“昨天我跟顾晏城去供销社,他居然给我买了两尺红头绳,说扎辫子好看——他是不是傻?我什么时候扎过辫子?”话虽这么说,她却从口袋里摸出红头绳,小心翼翼地缠在手腕上。
温乐瑜忍不住笑:“他是想让你扎。”她把切好的红烧肉倒进锅里,油花溅起时,顾晏廷送的帆布包还放在灶台边,里面的馒头透着淡淡的麦香。
正炖着肉,院门口突然传来骂声。温乐瑜出去一看,是顾家老太太拄着拐杖站在门口,指着沈听澜骂:“不下蛋的鸡!还敢指使我儿子开荒!”
沈听澜撸起袖子就要上前,被温乐瑜拉住。这时顾晏廷和顾晏城正好回来,顾晏廷把温乐瑜护在身后,沉声道:“娘,听澜坏了。”
所有人都愣住了。沈听澜自己都懵了,下意识摸向小腹。
顾晏城突然跳起来:“我要当爹了?!”他一把抱起沈听澜往屋里跑,“快躺着!红烧肉我来炖!”
老太太的拐杖“哐当”掉在地上。顾晏廷把温乐瑜的手牵得更紧了,掌心的汗蹭在她手背上,却比任何承诺都让人踏实。
温乐瑜看着锅里咕嘟冒泡的红烧肉,突然觉得这错嫁的乌龙,或许是老天最温柔的安排。顾晏廷的沉默守护,顾晏城的笨拙讨好,她和沈听澜的吵吵闹闹,都像这锅里的肉,在烟火气里慢慢熬成了甜。
午后的阳光透过窗棂,落在顾晏廷给她买的红头绳上——原来他早就去供销社问过,说“我媳妇胆子小,扎红头绳能壮胆”。温乐瑜把红头绳系在辫梢,看着院里顾晏廷帮顾晏城劈柴的身影,突然明白,穿书的意义不是改变结局,而是学会在错的安排里,活出对的滋味。
顾晏廷像是有感应似的回头,正好对上她的目光,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温乐瑜朝他挥了挥手,心里的那些关于“早死”的恐惧,早被这满院的烟火气烘得烟消云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