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叫头遍时,温乐瑜是被灶间的动静惊醒的。炕边的位置已经空了,陆峥的军大衣搭在椅背上,带着他身上独有的皂角味。她披衣下床,刚推开门就见陆峥正蹲在灶台前烧火,火光映着他棱角分明的侧脸,额角的疤痕在光影里若隐若现——那是当年剿匪时留下的,他总说这是勋章。
“醒了?”陆峥回头,眼里带着点刚睡醒的迷糊,“锅里炖着小米粥,加了红枣,你昨天说想吃甜的。”他起身时膝盖“咔”地响了一声,温乐瑜这才想起他上次训练崴了脚,忙跑过去扶他:“怎么不多歇会儿?”陆峥反手握住她的手,掌心的老茧磨得她指尖发痒:“没事,老毛病了。对了,沈野那小子一早就在院外蹦跶,说要带俏俏去后山套野兔。”
话音刚落,院门外就传来林俏的大嗓门:“沈野你给我站住!那陷阱是我昨天挖了一下午的,你别想抢功!”接着是沈野的嬉笑声:“媳妇你力气大,等会儿野兔要是窜出来,你直接给它一拳不就完了?”“我一拳把你打晕还差不多!”
温乐瑜忍不住笑,陆峥已把粥盛好,又从灶膛里摸出两个烤得焦香的红薯,剥了皮递到她手里:“趁热吃,俏俏那性子,也就沈野能招架。”正说着,林俏拎着沈野的耳朵闯进来,沈野疼得嗷嗷叫:“轻点轻点!耳朵要掉了!乐瑜妹子快救救我!”林俏眼尖,看见温乐瑜手里的红薯,眼睛一亮:“陆峥哥烤的红薯就是香,给我半个!”
沈野趁机挣脱,凑到温乐瑜身边挤眉弄眼:“我跟你说,昨天我看见后山有只白兔子,毛跟雪似的,俏俏非说要抓回来给你做围脖……”话没说完就被林俏一脚踹在屁股上:“胡说八道什么!我是看乐瑜妹子总怕冷!”温乐瑜的脸瞬间红了,陆峥不动声色地把她往身后带了带,对沈野道:“今天队里要去修水渠,你们俩别跑得太远。”
吃过早饭,陆峥带着队员去修水渠,温乐瑜坐在院里缝补陆峥的旧军装。林俏抱着一捆柴进来,把柴往地上一扔,震得温乐瑜手里的针线都掉了。“你看我顺道砍的,够烧三天了。”林俏拍着手上的灰,胳膊上的肌肉线条看得温乐瑜有点发愣——上次她亲眼见林俏单手掀翻了生产队的石碾子,那力气着实惊人。
“乐瑜妹子,”林俏突然凑过来,压低声音,“你觉不觉得陆峥哥对沈野有点凶?昨天沈野就多吃了两口肉,被他瞪了半天。”温乐瑜摇摇头:“他是怕沈野吃太多,等会儿干活没力气。”林俏撇撇嘴:“我看他是护着你,怕沈野跟你抢吃的。”正说着,沈野提着只肥硕的野兔跑进来,脖子上还挂着串野山楂:“俏俏你看!我套着了!乐瑜妹子,山楂给你,酸溜溜的开胃。”
林俏眼睛一亮,接过野兔掂量着:“不错啊,晚上给乐瑜妹子炖个兔子汤。”沈野立刻点头:“我去拾柴!对了乐瑜妹子,陆峥哥让我问你,水渠边的野花开了,要不要去摘几朵?”温乐瑜刚点头,就见陆峥扛着锄头回来,身上沾着泥点,看见她手里的山楂串,眉头微皱:“空腹吃酸的对胃不好,我给你留了块红糖糕。”说着从口袋里掏出用油纸包着的糕点,递过来时指尖不小心碰到她的手,两人都愣了一下。
傍晚收工,陆母带着二婶来了。二婶一进门就拉着温乐瑜的手哭天抢地:“乐瑜啊,你可不能忘了本啊,当初要不是我家陆峥……”话没说完就被陆峥打断:“二婶,有事说事,别吓着乐瑜。”陆母沉着脸:“队里要选妇女主任,我看俏俏合适,乐瑜你性子软,就别掺和了。”
林俏正蹲在灶间拔兔毛,闻言直起身:“我才不稀罕那位置!谁爱当谁当!”沈野帮腔:“就是,我媳妇要管也是管我,轮不到队里指手画脚。”温乐瑜捏着衣角,小声道:“我也不想当……”陆峥把她护在身后,对陆母道:“娘,这事让她们自己定,您就别操心了。”
晚饭时,野兔汤炖得香气四溢。陆峥把兔腿夹给温乐瑜,沈野则把最肥的兔肚给了林俏。林俏吃着突然笑出声:“我发现啊,陆峥哥看乐瑜妹子的眼神,跟我爹看我娘似的,黏糊糊的。”沈野嘴里的汤差点喷出来:“可不是嘛,上次乐瑜妹子说喜欢溪边的鹅卵石,陆峥哥愣是捡了一筐回来,说是要给她铺个小院子……”
温乐瑜的脸烫得能煎鸡蛋,陆峥却面不改色地给她盛了碗汤:“多喝点,补身子。”月光从窗棂照进来,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温乐瑜突然觉得,这错嫁的乌龙,分明是命运最温柔的安排——让胆小的她遇见了把她护在身后的他,让力大的她遇见了把她宠成孩子的他。
夜里,温乐瑜躺在陆峥身边,听着他沉稳的呼吸,小声问:“你说,我们会一直这样吗?”陆峥把她搂得更紧,下巴抵着她的发顶:“会。”简单一个字,却比千言万语都让人安心。隔壁传来林俏的呼噜声,夹杂着沈野的梦话:“俏俏……野兔……给你……”温乐瑜忍不住笑,往陆峥怀里缩了缩,鼻尖萦绕着他身上的皂角味,像坠入了一个永远不会醒的甜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