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乐瑜是被冻醒的。
炕沿的冰碴子硌得她脊背发麻,鼻尖一痒,忍不住打了个喷嚏。身侧的男人动了动,粗粝的手掌忽然覆上她的后颈,带着常年握枪磨出的厚茧,却烫得像团火。
“醒了?”陆峥的声音带着刚醒的沙哑,往她这边挪了挪,军绿色的被子被他往她这边拽了大半,“再睡会儿,天还没亮。”
温乐瑜把脸埋进他怀里,闻见皂角混着硝烟的味道——那是他昨天从训练场回来带的气息。她想起穿书前看的剧情:原主嫁给哥哥陆峥后,因胆小懦弱被婆婆磋磨,冬天连床厚被子都摸不着,最后在下乡知青的名单上被替换成别人,冻死在遣返路上。
可现在,陆峥的军大衣正压在她脚边,他胳膊上的旧伤还在隐隐作痛,却把最暖的地方让给了她。
“姐!温乐瑜!”院外传来林俏的大嗓门,伴随着“哐当”一声,像是扁担掉在了地上,“快出来!我跟陆野那混小子吵翻了!”
温乐瑜一骨碌爬起来,陆峥已经套上了棉袄,正弯腰给她找棉鞋:“别慌,她俩天天吵。”
院子里,林俏正叉着腰站在枣树下,陆野蹲在地上捡扁担,额角还带着块淤青。看见温乐瑜出来,林俏立刻告状:“你看他!我说去后山拾柴,他非说要去镇上买煤,我说不过他就动手推我!”
“我那是拉你!”陆野急得脸通红,“后山结了冰,你上次崴脚忘了?再说买煤的票我都弄到了!”他手里果然攥着张印着“供销社”的煤票,边角都被捏皱了。
温乐瑜看着林俏泛红的耳根,忽然想起穿书那天,她俩在民政局门口发现嫁错人的场景——本该嫁给弟弟陆野的林俏,红本本上却是哥哥陆峥的名字;而自己,手里捏着的竟是陆野的结婚证。当时林俏当场就把陆野揍了一顿,骂他“抢婚”,现在看来,那点拳脚功夫早成了打情骂俏。
“行了,”陆峥把温乐瑜的棉鞋摆好,声音不高却有分量,“我去买煤,陆野跟你去拾柴,路上小心。”他从兜里掏出两张糖票塞给温乐瑜,“给你买了水果糖。”
温乐瑜捏着糖票,忽然想起剧情里的“恶毒婆婆”——陆母此刻正从厨房探出头,手里还拿着个白面馒头:“乐瑜过来,刚蒸的,给你夹了块腊肉。”老人家上周摔了腿,现在走路还拄着拐,却非要爬灶台给她做早饭。
林俏眼睛一瞪:“娘!凭啥她有腊肉我没有?”
“你?”陆母笑骂,“你昨天把陆野的新棉袄撕了道口子,还想要腊肉?”她转身往温乐瑜手里塞了个布包,“里面是干辣椒,给你泡着暖手。”
温乐瑜捏着发烫的布包,看着林俏气鼓鼓地拽着陆野往后山走,陆野一边被拽着走,一边回头冲她使眼色,让她赶紧吃馒头。
吃过早饭,陆峥要去镇上买煤,温乐瑜想跟着,他却按住她的肩:“路滑,在家待着。”从怀里掏出个小布偶,是用军装布料缝的小兔子,“给你解闷。”
那兔子歪歪扭扭,耳朵还不一样长,温乐瑜却捏着不肯撒手。原剧情里,陆峥是个沉默寡言的战斗英雄,从不会做这些“儿女情长”的事,可现在,他粗糙的手指还残留着缝布偶时被针扎的红印。
中午时分,林俏扛着半捆柴回来,额头上全是汗,陆野背着她,后背的衣服湿了一大片。“乐瑜你看!”林俏献宝似的掏出个野兔子,“陆野这混小子下套套着的!晚上给你炖汤!”
陆野从背上放下她,龇牙咧嘴地揉着肩膀:“你是拿我当驴使啊?这柴比你还沉!”话刚说完,就被林俏一拳怼在胳膊上,“咋?不服?”
“服!服得很!”陆野立刻嬉皮笑脸,从怀里掏出个红绸子扎的小玩意儿,“给,你上次说好看的那个腰带扣,我找铁匠铺打了三天。”
林俏的脸“腾”地红了,抢过腰带扣就往屋里跑,陆野在后面笑得像偷了腥的猫。温乐瑜忽然明白,原剧情里那个“不学无术的小混混”,其实把林俏说过的每句话都记在心上。
傍晚陆峥回来时,肩上扛着半袋煤,手里还拎着个纸包。“给你买的雪花膏,”他把纸包递给温乐瑜,耳朵有点红,“供销社的人说这个牌子滋润。”
温乐瑜打开纸包,闻到熟悉的茉莉香——那是她穿书前常用的牌子,上次随口跟林俏提过一句,没想到陆峥记在了心里。
晚饭时,陆母看着陆野给林俏剥兔子肉,陆峥给温乐瑜盛汤,忽然叹了口气:“以前总怕你俩嫁过来受委屈,现在看来……”她没再说下去,却把最大的兔腿夹给了温乐瑜,又给林俏碗里塞了块肝。
夜里,温乐瑜躺在陆峥身边,听着他均匀的呼吸声。窗外飘起了雪,陆峥把她往怀里搂了搂,低声说:“知青下乡的名单下来了,没你的名字。”
温乐瑜猛地抬头:“真的?”
“嗯,”他下巴抵着她发顶,“我跟领导说了,你身子弱,经不起折腾。”他顿了顿,声音更轻了,“以后有我在,不会让你受委屈。”
隔壁传来林俏的笑声,夹杂着陆野的哀嚎,大概又是谁被挠了。温乐瑜往陆峥怀里缩了缩,看着窗纸上他缝的小兔子影子,忽然觉得那些“早死结局”“下乡苦日子”都成了上辈子的事。
林俏说得对,管它什么剧情,她们俩现在有会给她们塞腊肉的婆婆,有把她们护在身后的男人,有打打闹闹却彼此惦记的日子。温乐瑜捏了捏陆峥的手,他掌心的茧子硌得她有点痒,心里却甜得发慌。
“陆峥,”她小声说,“明天教我打枪吧。”
陆峥愣了一下,随即笑了,胸腔的震动传到她耳朵里:“好,教你打靶,打不中也不骂你。”
温乐瑜想起林俏白天说的,陆野教她劈柴时,明明气得跳脚,却还是耐着性子重新示范了八遍。她忽然明白,原来错嫁不是惩罚,是老天爷怕她们在原来的剧本里哭,特意换了个有糖的结局。
雪越下越大,陆峥把被子又紧了紧。温乐瑜闭上眼睛,听着他的心跳,觉得这大概就是最好的日子——苦日子里有甜,糙汉的温柔里藏着光,连穿书带来的恐惧,都被这烟火气熏成了暖烘烘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