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春刚过，灵江新村的空气里还带着料峭寒意，公共厨房后的空地上却围满了人。葛部的妇女们蹲在石磨旁磨黄豆，青岩村的孩子们追着几只母鸡跑，流民里的张婆子正用柴火烧水，蒸汽袅袅中，突然传来一声孩童的啼哭——阿秀的儿子小豆子捂着肚子蹲在地上，脸涨得通红，额头上满是冷汗。
盐穗娘闻讯赶来，摸了摸小豆子的额头，又按压他的肚子，眉头立刻皱了起来：“这是积食加受凉，多半是吃了不干净的东西，或是肚子着了凉。”她一边让人去暖棚摘新鲜的紫苏叶，一边用白酒搓热双手，给小豆子揉肚子。可折腾了半个时辰，小豆子的哭声非但没停，反而更虚弱了。
林晚秋刚从灵江窑回来，见此情景，心里一紧。她想起前世在书本里看过的卫生知识，蹲下身仔细查看：小豆子的小手黑乎乎的，指甲缝里全是泥；旁边的石台上放着半个啃了一半的红薯，上面沾着几根草屑；而装水的陶碗，边缘还沾着一圈没洗干净的饭粒。
“盐穗娘，”林晚秋轻声说，“我怀疑不止是积食，可能是吃了带细菌的东西。你看他的手、红薯和碗，都太脏了。”盐穗娘愣了愣，她行医多年，只知道“病从口入”，却从未听过“细菌”这个词。林晚秋一时难以解释清楚，只能急着说：“先烧点开水，把他的手洗干净，再用开水烫一下陶碗，重新倒干净的水给他喝。”
按照林晚秋的法子，阿秀赶紧用皂角水给小豆子洗手，又把陶碗烫了三遍，倒了温水。半个时辰后，小豆子的哭声渐渐小了，肚子也没那么疼了。盐穗娘看着林晚秋，眼里满是疑惑：“晚秋姑娘，你怎么知道这么做能缓解？”
林晚秋叹了口气：“其实很多病，都是因为不讲卫生引起的。手脏了不洗，吃东西前不擦干净，碗碟不洗透，这些都会把脏东西吃进肚子里，人就容易生病。”她的话让周围的人都围了过来，张婆子不解地说：“咱们以前在山里、在路边讨生活，哪有这么多讲究？不也好好的？”
“那是没遇到厉害的病，”林晚秋摇了摇头，“去年冬天李家庄闹过一次腹泻，就是因为喝了不干净的河水；还有葛部的几个青年，上山砍柴时被树枝划破手，没及时清洗，后来伤口发了炎，肿了好几天。这些都是不讲卫生的缘故。”
这话让众人沉默了。陆承宇正好路过，听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当即拍板：“晚秋，你懂这些道理，就给大家好好讲讲怎么讲卫生。咱们新村不能再因为这些小事让大家生病，卫生也得立规矩！”
第二天清晨，灵江阁前的空地上搭起了一个简单的土台。林晚秋站在台上，看着台下密密麻麻的人——有拄着拐杖的老人，有抱着孩子的妇女，还有扛着锄头的壮劳力。她手里拿着一块皂角、一块粗布和一个陶碗，开口道：“今天我不是要讲大道理，就是想和大家说说，怎么才能少生病。大家看这双手，咱们每天种地、做饭、喂猪，手上会沾多少泥、多少虫、多少脏东西？这些脏东西里藏着看不见的‘小虫子’，就是它们让小豆子肚子疼的。”
她举起皂角，继续说：“要赶走这些‘小虫子’，首先要学会洗手。饭前便后要洗，种地回来要洗，喂完牲畜要洗。用皂角或者草木灰搓手，搓出泡沫，连指甲缝都要搓到，再用清水冲干净。”说着，她当场打了一盆清水，拿起皂角示范起来，手指交叉搓、手心搓手背、搓指甲缝，每一个步骤都做得仔细。
台下的人看得认真，葛部的阿草小声问身边的阿药：“真的这么管用吗？我以前洗手，就随便冲一下。”阿药摇了摇头：“晚秋姑娘不会骗咱们的，你看小豆子昨天，洗了手就好多了。”
示范完洗手，林晚秋又拿起粗布和陶碗：“再说说碗碟和餐具。每次用完的碗碟，一定要用热水和粗布擦干净，最好能烫一遍。装食物的陶瓮、陶罐，也要定期清洗，放在太阳下晒干。就像咱们腌野菜的陶瓮，要是不洗干净，野菜就会发霉，吃了会生病。”
她的话刚说完，李老栓就举起手：“晚秋姑娘，那咱们喝的水呢？以前都是直接喝灵江的水，有时候也会闹肚子。”林晚秋点头：“水是最重要的。灵江的水看起来干净，但里面也有看不见的‘小虫子’。以后大家喝水，一定要烧开了再喝，尤其是老人和孩子。做饭、洗菜的水，也要用干净的井水或者烧开的凉水。”
“还有厕所！”林晚秋指着村外的方向，“现在大家的厕所都离房子太远，有些人图方便，就在屋旁的草丛里解决。这样一来，粪便里的‘小虫子’会随着雨水流到井里、流到菜地，污染水源和蔬菜，人吃了就会生病。咱们得把厕所建在离房子和水源远的地方，还要用土把粪便埋起来，这样才干净。”
这番话让众人恍然大悟。阿木挠了挠头：“难怪去年我在屋旁解手后，第二天就拉肚子，原来是这么回事！”张婆子也说：“以后可得注意了，不能再图方便了。”
林晚秋见大家听进去了，心里松了口气。她又讲了剪指甲、勤换衣服、保持屋子通风等注意事项，还特意强调：“这些事看起来小，但只要坚持做，就能少生病。咱们新村的人，不仅要吃得饱、穿得暖，还要健健康康的！”
讲完课后，陆承宇让人把林晚秋说的卫生要点写在木牌上，挂在灵江阁、公共厨房和粮仓门口，还让老秀才用双语写了几份，贴在村口和码头。同时，他还安排了分工：刀疤脸带着护江队的人在村外建公共厕所，沈木匠负责做几个公共洗手台，李老栓则组织人定期检查各家的卫生情况。
可推行卫生规矩，远没有想象中那么容易。第二天一早，李老栓去检查时，就发现好几户人家的情况没什么变化：王二婶的碗碟还是堆在水池里没洗，葛部的几个青年洗手时只是随便冲了一下，流民里的刘三甚至还在屋旁的草丛里解手。
李老栓气得吹胡子瞪眼，把这些人都叫到灵江阁前。王二婶不服气地说：“洗那么干净干嘛？反正下次还要用，多费水！”刘三也嘟囔：“建厕所那么远，跑一趟多麻烦，草丛里多方便。”
林晚秋没有生气，只是把小豆子叫到身边，让他给大家看自己洗干净的小手：“大家看，小豆子现在每天饭前都洗手，再也没闹过肚子。王二婶，你要是把碗碟洗干净，家人就不会因为吃了脏东西生病；刘三，你要是去公共厕所，不仅自己不会拉肚子，村里的水和菜也不会被污染，大家都能少生病。”
她的话让王二婶和刘三都低下了头。陆承宇适时开口：“卫生规矩和分粮规矩一样，都是为了大家好。以后每月评选‘卫生之家’，评上的人家，奖励五斤稻谷和一块皂角。要是不遵守卫生规矩，第一次警告，第二次扣一斤劳粮，第三次就取消当月的‘特殊贡献’评选资格。”
有了奖惩措施，大家的积极性果然高了起来。王二婶当天就把碗碟洗得干干净净，还特意用热水烫了一遍；刘三主动去公共厕所，还帮着刀疤脸一起挖厕所的坑；葛部的青年们则在洗手台旁放了皂角，每次洗手都搓得满手泡沫。
公共厕所很快就建好了，一共三个，都建在村外的树林里，远离水源和菜地。每个厕所都用竹子围起来，里面挖了深坑，坑底铺了一层石灰，既能消毒，又能防止臭味扩散。刀疤脸还在厕所旁种了几棵花椒树，说能驱蚊虫。
公共洗手台建在公共厨房和粮仓之间，用石头砌成，上面有五个陶制的水龙头，连接着蓄水池的水管。每个水龙头旁都放着一块皂角和一块粗布，方便大家洗手。孩子们最喜欢在洗手台旁玩，洗完手还会互相比赛，看谁的手洗得最干净。
林晚秋还特意开了几次“卫生小课堂”，针对不同的人讲不同的内容。给妇女们讲怎么给孩子洗手、洗澡，怎么清洗衣物和被褥；给男人们讲怎么在地里干活后保护伤口，怎么处理牲畜的粪便；给孩子们讲怎么养成勤洗手、不随地吐痰的好习惯。她还带着阿草和阿药，挨家挨户地检查卫生，教大家怎么正确地清洗碗碟、怎么晾晒衣物。
有一次，林晚秋去阿木家检查，发现阿木的床上铺着脏乎乎的被褥，衣服也堆在角落里。她没有批评阿木，而是帮着他把被褥拆下来，用皂角水清洗干净，再拿到太阳下晾晒。“被褥长时间不洗，会滋生‘小虫子’，睡在上面容易身上痒、起疹子，”林晚秋一边晾晒被褥，一边说，“你每天干活那么累，睡在干净的被褥上，才能休息好，第二天才有劲干活。”
阿木看着晒得香喷喷的被褥，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晚秋姑娘，谢谢你。我以前觉得这些都是小事，现在才知道，干净了不仅舒服，还能少生病。”从那以后，阿木每天都会把屋子打扫干净，被褥也定期拆洗，整个人看起来都精神了不少。
随着卫生规矩的推行，新村的变化越来越明显。公共厨房的水池里，碗碟洗得干干净净，整齐地摆放在架子上；各家的院子里，衣物晾晒得整整齐齐，再也没有乱堆的垃圾；孩子们的小手都洗得白白净净，再也没有因为吃脏东西而闹肚子的情况。盐穗娘的药篓里，治疗腹泻、发烧的草药用得越来越少，她笑着对林晚秋说：“你的‘卫生课’比我的草药还管用！现在来看病的人，比以前少了一大半。”
初夏的一天，周大人派来的文书再次来到新村，刚进村就眼前一亮：“你们新村怎么变得这么干净？以前来的时候，路上还有些垃圾，现在连一片落叶都没有！”陆承宇笑着把文书带到公共洗手台旁，指着墙上的卫生规矩木牌：“这都是晚秋姑娘的功劳，她给大家上了‘卫生课’，还立了卫生规矩，现在大家都养成了讲卫生的好习惯。”
文书看着村民们在洗手台旁认真洗手，孩子们拿着皂角互相打闹，忍不住赞道：“这卫生规矩真是个好主意！既让村子变干净了，又让大家少生病，比建多少药铺都管用！我回去一定要把这事告诉周大人，让其他村镇也学习学习！”
当天下午，文书就跟着林晚秋去听了她的“卫生小课堂”。林晚秋正在给大家讲怎么处理食物：“夏天天气热，食物容易坏。剩饭剩菜一定要当天吃完，吃不完的要放在阴凉通风的地方，第二天吃之前一定要加热；新鲜的蔬菜要洗干净再吃，野菜采回来后要在清水里泡半个时辰，把里面的虫子和泥沙泡出来……”
文书听得津津有味，还拿出纸笔，把林晚秋讲的内容都记了下来。他感慨道：“这些知识看似简单，却能解决大问题。我要把这些内容整理成小册子，和之前的《江南野菜实用录》一起推广，让江南府的百姓都能受益！”
林晚秋的“卫生课”还在继续，而灵江新村的卫生习惯，也像一颗种子，在大家的心里生根发芽。公共厕所旁的花椒树长得郁郁葱葱，洗手台旁的皂角换了一茬又一茬，各家院子里的衣物在阳光下晾晒，散发出淡淡的清香。
傍晚时分，林晚秋和陆承宇并肩走在村道上。夕阳洒在干净的路面上，孩子们在路边的空地上玩跳房子，笑声清脆；远处的灵江窑冒着袅袅青烟，暖棚里的草药随风摇曳；公共厨房的烟囱里飘出饭菜的香味，夹杂着皂角的清香。
“你看，”林晚秋指着眼前的景象，轻声说，“讲卫生不仅能少生病，还能让村子变得更舒服、更热闹。”陆承宇握住她的手，笑着说：“是啊，你这‘卫生课’，教给大家的不仅是规矩，更是过日子的法子。以后咱们还要把卫生规矩完善得更好，让新村的日子，不仅红火，还得健康！”
晚风拂过，带来灵江的水汽和草木的清香。村道旁的卫生规矩木牌在夕阳下泛着光，洗手台旁的皂角散发着淡淡的香味，公共厕所旁的花椒树开了细碎的小花。林晚秋知道，这些看似微小的改变，正在一点点改变着新村的生活，让这里的每一个人，都能在干净、健康的环境里，过着越来越有奔头的日子。
灵江新村的卫生习惯已初见成效，可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又给卫生规矩的推行出了道难题。连续三天的大雨让村道泥泞不堪，雨水混着泥土漫进了几家低洼的院子，连公共洗手台的陶制水龙头都被冲得松动了。
雨停的清晨，林晚秋刚走出家门，就看到王二婶正把院子里的积水往村道上泼，浑浊的水花溅到了路过的阿草身上。“王二婶，你这是干啥？”林晚秋连忙上前阻止，“雨水里混着泥土和垃圾，泼到路上会弄脏路面，万一有人踩到滑倒怎么办？”
王二婶擦了擦脸上的雨水，满不在乎地说：“院子里积水太多，不泼出去难道等着淹了房子？再说这路本来就是泥的，脏点怕啥？”正说着，李老栓扛着锄头路过，脚一滑差点摔倒，幸好扶住了旁边的树干。“你看，这路滑成这样，要是老人孩子摔倒了，可不是小事！”林晚秋指着湿滑的路面说。
陆承宇闻讯赶来，看着泥泞的村道和几家被淹的院子，当机立断：“先把村道垫高，再挖几条排水沟，以后下雨积水就能顺着沟流到灵江里，不会再淹院子、滑路面了。”他转头对林晚秋说，“卫生规矩得跟着实际情况变，这次暴雨提醒咱们，环境的卫生也得重视，不能只盯着个人和家里。”
当天下午，村民们就行动起来。刀疤脸带着护江队的人去后山拉碎石，沈木匠指挥着工匠们用碎石和夯土垫高村道，李老栓则带着人在村道两侧挖排水沟。林晚秋也没闲着，她教大家把院子里的积水引到排水沟里，还提醒道：“积水退了之后，院子里的泥地要撒上一层干石灰，既能消毒，又能防止滋生蚊虫。”
连续忙活了五天，村道终于垫高了，排水沟也挖好了。沈木匠还在村道两旁铺了石板，下雨天再也不会泥泞不堪；排水沟里铺着陶管，雨水顺着陶管直接流进灵江，院子里再也没有积过水。王二婶看着干爽的院子，不好意思地对林晚秋说：“晚秋姑娘，多亏你提醒，不然我这院子还得泡在水里。以后我再也不随便泼脏水了。”
解决了积水问题，林晚秋又把目光投向了村里的垃圾。之前大家习惯把垃圾扔在屋旁的草丛里，虽然不显眼，但一到夏天就会发臭，还招苍蝇蚊虫。她在灵江阁前的空地上召集大家，手里拿着两个竹筐说：“以后咱们把垃圾分分类，一个筐装能烧的枯枝、落叶、旧布料，这些可以当柴火烧；另一个筐装不能烧的碎陶片、石头、废铁，这些可以用来垫路基、填坑。每个院子门口放一个小竹筐，每天把垃圾倒到村口的大筐里，由专人定期处理。”
为了让大家养成分类扔垃圾的习惯，林晚秋还和孩子们一起做了“垃圾分类小灯笼”——在竹筐上贴上火柴和石头的图案，分别代表可燃垃圾和不可燃垃圾。孩子们拿着小灯笼在村里跑，嘴里喊着“垃圾分一分，村子干净又好闻”，大人们看着热闹，也跟着学起了分类扔垃圾。
没过多久，村口的两个大竹筐就派上了用场。能烧的垃圾被送到公共厨房当柴火，省了不少砍柴的功夫；不能烧的垃圾则被用来垫新修的菜园篱笆，既环保又实用。张婆子拿着一把枯枝走到公共厨房，笑着说：“以前这些枯枝都扔了，现在当柴烧，还能省点柴火钱，这分类垃圾的法子真不错！”
随着环境卫生的改善，新村的夏天再也没有了往年的臭味和蚊虫。盐穗娘的药篓里，治疗蚊虫叮咬和皮肤瘙痒的草药用得越来越少，她笑着说：“现在村里干净了，蚊虫少了，生病的人也少了，我这药篓都快闲下来了！”
七月初七那天，新村举行了“卫生丰收宴”。公共厨房里摆满了用干净食材做的饭菜：清蒸鱼、炒青菜、野菜饼，还有用烧开的灵江水泡的蒲公英茶。众人围坐在一起，吃着香喷喷的饭菜，看着干净整洁的村子，心里满是舒畅。
周大人派来的文书再次来访，看到新村的变化，忍不住赞叹道：“上次来的时候，村里还有点乱，这次来简直像换了个地方！路干净、院子整洁，连空气都清新了不少。你们的卫生规矩，真是越做越细了！”
林晚秋笑着说：“卫生不是一成不变的，得跟着日子过，遇到新问题就想新办法。咱们不仅要让自己住得舒服，还要让来新村的人都觉得这里好。”陆承宇接过话头：“下一步，我们打算在村口建个洗衣台，让大家集中在洗衣台洗衣服，避免脏水乱泼；再在村里种些驱蚊的艾草和薄荷，让夏天更舒服。”
文书听得连连点头，拿出纸笔记录：“这些法子都要写进推广的小册子，让其他村镇也学学。灵江新村的卫生课，真是越上越有门道了！”
傍晚，林晚秋和陆承宇并肩走在干净的村道上。夕阳透过树叶洒下斑驳的光影，排水沟里的水清澈见底，村口的艾草散发着淡淡的清香。孩子们在洗衣台旁的空地上追逐打闹，手里拿着用薄荷编的小圆环，笑声传遍了整个村子。
“你看，”林晚秋轻声说，“卫生不仅仅是规矩，更是一种过日子的态度。把环境弄干净了，大家住得舒心，日子也过得更有劲儿了。”陆承宇握住她的手，笑着说：“是啊，你这卫生课，教给大家的是怎么把日子过好。以后不管遇到什么新问题，咱们都一起想办法，让新村的卫生越来越好，日子也越来越红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