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刚过，灵泉码头的瑞禾地被白雪盖得严严实实，陆承宇却领着老石和刀疤脸在码头东侧的空地上丈量起来。寒风卷着雪沫子打在脸上，刀疤脸缩着脖子问：“陆哥，这大冷天的，丈量空地干啥？难不成要再开荒地？”
陆承宇指着远处江面：“你看，最近往来商船越来越多，有不少闲杂人等混进码头，前几天还丢了两袋瑞禾面粉。得建道篱笆墙，把码头和居住区隔开，既防盗又能挡风寒。”老秀才捧着账本走来，哈着白气点头：“码头商户多了，确实该立个界限，不然账目往来都不安稳。”
盐穗娘提着药篓路过，见三人对着雪地比划，笑着说：“这墙得建得结实些，最好能挡得住江风，不然冬天里值守的弟兄们要受冻。”陆承宇心里一动：“不光要结实，还得有用——既能当篱笆，又能当了望台，说不定还能种些东西。”
第二天一早，陆承宇就召集了护江队和村民们开会。他在地上画了个草图：“篱笆墙从码头南头的灵泉井开始，绕到北头的粮仓，圈出整个核心区域，长约三里。墙高两丈，底下用石头垒地基，中间夹夯土，外面再钉上粗木杆，每隔三丈留个了望口，五丈设个门，门口派弟兄值守。”
老石盯着草图看了半天：“地基得挖三尺深，不然开春化冻容易塌。俺带木工们先备料，砍黑松岭的硬木，再去江边捡些大石块。”刀疤脸拍着胸脯：“俺带弟兄们挖地基，保证又深又直！”
动工那天，码头热闹得像过节。男人们扛着石块往地基沟里填，夯土的号子声震得江冰都发颤；女人们则烧着热水，泡着驱寒的姜茶，每隔半个时辰就给大伙儿送一趟；老秀才拿着纸笔在一旁记账，石块、木料、绳索的用量记得清清楚楚。
盐穗娘没闲着，带着几个懂草药的村民在地基边撒了些“驱蛇草”的种子：“这草开春发芽，气味能驱蛇虫，夏天值守的弟兄们能少受些罪。”林晚秋则在临时搭的棚子里蒸馒头，雪白的瑞禾馒头冒着热气，咬一口暖透心窝。
可刚挖了两天地基，就出了岔子。码头南头的地基挖到三尺深时，突然冒出了地下水，泥土瞬间变得稀烂，铁锹插进去都拔不出来。刀疤脸急得直跺脚：“这咋整？再挖下去怕是要成泥塘！”
陆承宇蹲在地基边，摸了摸湿漉漉的泥土，又看了看旁边的灵泉井：“这水是灵泉的支流，堵不住，只能改法子。老石，地基不用挖太深，改用大块石垒三层，石头缝里灌石灰浆，保证不塌。”老石赶紧点头：“俺这就去挑大石块，石灰浆俺也会配！”
改用石块垒地基后果然顺利多了。老石带着木工们把石块打磨得方方正正，一块接一块垒起来，石灰浆抹得严丝合缝，连老鼠洞都钻不进。刀疤脸则带着人往石缝里填碎木屑，老石说：“木屑吸潮，能延长墙的寿命。”
半个月后，地基垒好了，开始往上砌夯土墙。村民们分成几队，一队和泥，一队运土，一队夯筑，夯土的木锤砸下去，“砰砰”作响，土墙被夯得比石头还硬。陆承宇每天都来检查，用指甲划一下土墙，划不出痕迹才满意：“这墙得经得住十年风雨。”
这天，江南府的吴掌柜路过码头，见大伙儿热火朝天地建墙，好奇地问：“陆当家，这墙建得这么气派，是防土匪吗？”陆承宇笑着说：“防闲杂人，也挡江风，以后您来卸货，直接从南门进，安全又方便。”吴掌柜点点头：“好！以后俺的船就认准南门了！”
可麻烦还是来了。码头西侧住着几户外来的商户，其中卖杂货的张老板见篱笆墙要把他的铺子圈在外面，急得找上门来：“陆当家，俺的铺子要是在墙外，谁还敢来买东西？您就行行好，把墙往东边挪挪！”
陆承宇领着张老板到空地看草图：“不是我不帮你，东边是瑞禾地，墙挪过去会挡阳光。这样吧，我在西门旁边给你留个小铺子，比你现在的还大，租金减半，你搬过去咋样？”张老板算了算，不仅没吃亏还占了便宜，立刻答应了：“多谢陆当家！俺这就收拾东西！”
其他几户商户见张老板得了好处，也纷纷来找陆承宇商量，陆承宇都一一妥善安排，要么换铺子，要么减免租金，没人再提反对意见。老秀才笑着说：“陆当家这是‘以理服人，以利安人’，难怪大家都服你。”
开春后，夯土墙已经砌到一丈高，开始往外面钉粗木杆。黑松岭的硬木又粗又直，刀疤脸带着弟兄们把木杆削尖，一头插进土墙里，另一头露出半尺，像一排锋利的獠牙。“这样就算有土匪想爬墙，也得被扎个窟窿！”刀疤脸得意地说。
盐穗娘之前撒的“驱蛇草”种子也发了芽，嫩绿的芽尖从石缝里钻出来，沿着土墙根蔓延。她又带着村民们在墙根种上了南瓜和扁豆：“这两种藤蔓能爬墙，夏天能遮阴，还能结瓜，一举两得。”林晚秋则在了望口旁边种上了向日葵：“向日葵跟着太阳转，远远就能看见，也算个标记。”
四月中旬，篱笆墙终于建好了。两丈高的土墙顶着粗木杆，像一条黑色的巨龙盘踞在码头边，了望口整齐排列，门口挂着厚实的木门，门旁立着值守的弟兄，手里握着长矛，威风凛凛。墙根的南瓜藤已经爬上了木杆，向日葵也长到了半人高，嫩绿的叶子随风摇晃。
陆承宇让人在四个门上都挂了木牌，分别写着“灵泉门”“瑞禾门”“通商门”“安居门”。“灵泉门”靠近灵泉井，供村民们取水；“瑞禾门”对着瑞禾地，方便照料庄稼；“通商门”供商船卸货，最宽敞；“安居门”对着居住区，最安静。
可刚过了几天，就有村民来找陆承宇：“陆当家，这门晚上关得太早了！俺男人在码头卸货，回来晚了进不了门，得绕老远的路。”陆承宇立刻调整了关门时间：“通商门和安居门推迟到子时关门，门口多派两个弟兄值守，查验身份再开门。”
没过多久，吴掌柜又提了个建议：“陆当家，通商门要是能装个吊桥就好了，商船靠岸时放下吊桥，直接就能把货卸到码头里，省不少力气。”陆承宇觉得这个主意好，立刻让老石设计吊桥。老石用粗铁链和厚木板做了个吊桥，安装在通商门的河道口，拉起时能挡人，放下时能过货，方便极了。
这天夜里，码头突然来了伙流寇，大约二十多人，手里拿着刀枪，想趁夜色爬墙偷瑞禾面粉。可刚摸到墙根，就被驱蛇草的气味呛得直打喷嚏，爬到一半又被粗木杆扎了手，刚翻上墙头，就被了望口的弟兄发现了：“有贼！”
刀疤脸带着护江队的弟兄们冲了出来，铜锣声“哐哐”响，流寇们吓得魂飞魄散，转身就跑，结果慌不择路掉进了墙根的壕沟里——那是建墙时挖的排水沟，后来被陆承宇改成了浅壕，里面插了些木刺。流寇们被扎得鬼哭狼嚎，全被抓了个正着。
“陆哥，这篱笆墙太管用了！没等他们进来就被收拾了！”刀疤脸押着流寇来报喜。陆承宇看着狼狈的流寇，笑着说：“把他们交给官府，再把壕沟挖深些，插些更尖的木刺，让他们再也不敢来。”
消息传开后，附近的村镇都羡慕不已，沉沙村的村长特意来取经：“陆当家，您这篱笆墙又结实又管用，俺们村也想建一个，您能派老石去指导不？”陆承宇爽快答应：“没问题！老石，你带几个木工去沉沙村，把建墙的法子教给他们。”
老石去沉沙村指导建墙时，还带去了灵泉码头的石灰和木料，帮他们省了不少事。沉沙村的篱笆墙建好后，也学着灵泉码头在墙根种了南瓜和扁豆，村长特意派人送来一筐南瓜：“这是墙根种的，又大又甜，多谢陆当家的帮忙！”
夏天到了，灵泉码头的篱笆墙爬满了南瓜藤和扁豆藤，绿油油的叶子把土墙遮得严严实实，黄色的南瓜花和紫色的扁豆花点缀其间，好看极了。向日葵长得比人还高，花盘朝着太阳，像一个个小灯笼。值守的弟兄们坐在树荫下乘凉，再也不怕晒了。
盐穗娘在墙根发现了一种新草药，叶子肥厚，气味清香，她采了些回去研究，发现能清热解毒：“这墙真是块宝地，不仅能防贼，还能长草药！”她把这种草药命名为“墙根草”，教村民们采摘晾晒，卖给药商又赚了一笔。
老秀才则在每个了望口都挂了个小牌子，上面写着值守弟兄的名字和换班时间，还画了简易的地形图：“这样就算换班，也能清楚知道该留意哪些地方。”他还把建墙的过程和各种改进方法写成了《筑墙备要》，和之前的《防狼备要》《瑞禾种植纪要》放在一起，成了灵泉码头的“三宝书”。
秋分时，江南府的巡抚路过灵泉码头，见了这气派的篱笆墙，又看了“三宝书”，连连称赞：“陆承宇真是个能人！筑墙能兼顾防盗、遮阴、种粮，还能总结经验传下去，难得难得！”他特意赏了块“保境安民”的牌匾，让陆承宇挂在灵泉门上方。
陆承宇把牌匾挂好那天，全村人都来道贺。张老板提着两坛好酒送来：“陆当家，自从搬了铺子，生意比以前好多了！这酒您尝尝！”孩子们则在墙根摘南瓜花玩，笑声清脆。陆承宇看着热闹的景象，心里满是踏实。
刀疤脸凑过来说：“陆哥，现在谁也不敢来捣乱了，咱们这篱笆墙就是铜墙铁壁！”陆承宇摇摇头：“这墙不仅是防贼的，更是护着大家的日子。只要墙在，大家的安稳日子就在。”
冬雪又落下来时，篱笆墙被白雪覆盖，像一条银色的巨龙。墙根的南瓜藤已经枯萎，却结了不少熟透的南瓜，被村民们摘回家腌成了南瓜酱。值守的弟兄们在了望口生了火，烤着南瓜，喝着姜茶，再也不怕冷了。
盐穗娘端着一碗南瓜粥走来，递给陆承宇：“尝尝，用墙根种的南瓜熬的，又甜又糯。”陆承宇喝了一口，暖意从胃里散开。他看着篱笆墙外滔滔的江水，墙内安稳的炊烟，突然明白这篱笆墙的真正意义——它不是冰冷的界限，而是温暖的守护，是众人齐心筑起的希望，是灵泉码头人安稳日子的底气。
江风拂过，带着雪的清冽和南瓜的甜香，远处的灯塔亮了起来，铜铃声清脆悦耳。陆承宇知道，这道篱笆墙会像灵泉一样，一直守护着这里的人，而日子也会在这守护里，一直往甜里流，再也不回头。
转年开春，陆承宇又让人在篱笆墙的了望口加装了西洋望远镜，值守的弟兄们能看得更远了。老石则给通商门的吊桥加了个滑轮，拉起来更省力。刀疤脸笑着说：“这篱笆墙跟咱们的日子一样，越来越好了！”
陆承宇站在灵泉门旁，抚摸着“保境安民”的牌匾，又看了看墙根新发的嫩芽，心里充满了希望。他知道，这道篱笆墙只是开始，以后还会有更多守护家园的法子，而只要大家齐心协力，灵泉码头的日子就会像墙根的南瓜藤一样，蓬勃生长，甜甜蜜蜜。
入夏的第一场暴雨来得猝不及防，江风裹挟着雨柱狠狠砸在篱笆墙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值守的弟兄们在了望口撑着油布，借着望远镜往江面眺望，只见浊浪翻滚，几艘小渔船正艰难地往码头靠拢。“陆哥，有渔船要靠岸，像是要避雨！”了望口的弟兄高声喊道。
陆承宇披着蓑衣赶来，透过雨幕看清渔船上插着沉沙村的标记，立刻吩咐：“放下通商门的吊桥，让他们进来避雨，顺便检查下有没有受损。”老石早已带着人在码头边准备好绳索，等渔船靠稳便上前固定，渔夫们踩着湿滑的木板跳上岸，对着陆承宇连连作揖：“多亏了这道墙挡着风，不然俺们的船怕是要被掀翻了！”
雨停后，陆承宇绕着篱笆墙巡查，发现墙顶的雨水都顺着预设的坡度流进了水槽，顺着墙体外侧的排水沟排进了江里，墙根的泥土竟没积多少水。老石蹲在排水口摸了摸：“当初按陆哥说的，把墙顶修成中间低四周高，还挖了暗沟，这下真派上用场了，比城里大户人家的院墙还管用！”
可粮仓那边却出了点麻烦。老秀才急急忙忙跑来：“陆当家，粮仓角落的瑞禾面粉有些发潮，再这么下去怕是要发霉！”陆承宇跟着他赶到粮仓，掀开苫布果然闻到一股潮气。他忽然想起吴掌柜曾说过江南府的粮仓有防潮法子，当即让人备好笔墨，给吴掌柜写了封求助信。
三日后吴掌柜的商船抵达，带来了一位管过官仓的老管事。老管事围着粮仓转了两圈，指着地面说：“这仓底直接挨着泥土，潮气肯定往上冒。得像陕西的丰图义仓那样，在地面铺一层松木板，离地面三尺高，板下留通风孔，潮气自然就散了。”他还教了个防虫法子，“把晒干的艾草和花椒叶混在一起装成袋，埋在面粉堆里，虫子就不敢靠近了。”
陆承宇立刻安排老石带人改造粮仓，刀疤脸则领着弟兄们去山上采艾草、摘花椒。盐穗娘闻讯赶来，额外加了些“墙根草”的干叶：“这草驱虫效果比艾草还强，混在一起用更稳妥。”改造后的粮仓果然干爽了许多，老秀才在《筑墙备要》后添了“仓廪防潮防虫法”，把松木板铺地、草药驱虫的法子记得明明白白。
七月里，江南府的粮商们组团来了灵泉码头。为首的周老板站在篱笆墙外，盯着墙内的瑞禾地直咂嘴：“陆当家，您这篱笆墙真是固若金汤，能不能让我们进去瞧瞧粮仓？我们想多订些瑞禾面粉，就是担心储存不好。”
陆承宇早有准备，领着他们从瑞禾门进入，特意绕到改造后的粮仓。周老板摸了摸架空的松木板，又闻了闻草药香，忍不住称赞：“这储存法子比我们的官仓还精细！我们订五万斤面粉，就按您这法子在船上做防潮措施。”临走时，周老板盯着墙根的南瓜藤笑：“陆当家不仅会种粮筑墙，还懂利用，这墙根种的南瓜看着就甜！”
秋分前后，墙根的南瓜和扁豆迎来了丰收。村民们挎着篮子采摘，金黄的南瓜堆成了小山，紫色的扁豆挂满了藤架。张老板趁机在铺子里摆上了南瓜干、扁豆酱，没想到竟成了热销货，商船一来就被抢空。“陆当家，这墙根下的收成比俺的杂货赚得还多！”张老板笑得合不拢嘴。
这天夜里，了望口的弟兄通过望远镜发现江面有可疑船只徘徊，立刻敲响了铜锣。刀疤脸带着护江队赶来，借着月光看清船上插着王老板商行的旗号——正是之前散播瑞禾是“妖禾”谣言的家伙。“陆哥，肯定是来偷种子的！”刀疤脸咬牙道。
陆承宇却很镇定：“守好各门，别让他们靠近。再让人把墙根的壕沟盖子拉开，里面的木刺可不是摆设。”果然，那伙人趁夜色想从安居门旁爬墙，刚落地就掉进了壕沟，惨叫声惊醒了全村人，没等护江队动手就乖乖投降了。
次日，陆承宇把人交给官府，消息传到江南府，巡抚特意派文书来嘉奖：“灵泉码头的篱笆墙堪称乡野防御典范，可传令各州县效仿！”老秀才把嘉奖文书和“保境安民”牌匾挂在一起，引来不少村镇的人来参观学习。
冬雪初降时，陆承宇让人在篱笆墙的四个门旁都搭了值守棚，棚子用夯土砌墙，屋顶铺着厚厚的茅草，里面还砌了火塘。“这下冬天值守再也不用受冻了。”刀疤脸抱着柴火往棚里送，看着墙根腌好的南瓜酱，又补充道，“明年开春，俺再在棚子周围种些耐寒的蔬菜，值守的弟兄们随时能吃上新鲜菜。”
盐穗娘端着新做的瑞禾糕走来，分给众人：“这墙不仅护着咱们的粮，还护着咱们的心。前几天新安村的李伯来，说他们学咱们建了矮墙，今年的瑞禾收成比去年多了两成呢！”
陆承宇站在灵泉门旁，望着墙内袅袅升起的炊烟，又看向墙外平静的江面。雪光里，篱笆墙像一条沉稳的巨龙，墙根的嫩芽正积蓄着力量。他忽然明白，这道墙早已超越了防御的意义——它是灵泉码头人智慧的凝聚，是安稳日子的见证，更是众人齐心守护的希望。
江风掠过墙头，带着瑞禾的清香和雪的清冽。陆承宇知道，只要这道墙在，只要人心齐，灵泉码头的日子就会像墙根的藤蔓一样，在岁月里不断扎根、生长，甜得越来越绵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