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声震响之际,云逸尘刚要带领众人突围,忽然脚下红毯传来异样震动,他低头一看,只见那原本微微蠕动的血迹竟如蛛网般急速蔓延,逆着地势向上爬行,瞬间聚成一道扭曲的符印。云逸尘心头一震,正欲后退,一道清光自主殿高台射出,直照面门。黑布面具瞬间焦裂,化作飞灰。
全场哗然。
苏家长老手持一面古镜,镜面流转着水银般的光泽,正是照影镜。他须发皆张,厉声喝道:“云逸尘!你以魔功遮掩真容,欺瞒天下,今日便让你原形毕露!”
镜光未散,云逸尘只觉心口一烫,仿佛有火线在经脉中乱窜。他低头一看,掌心金丝与左臂黑气竟如藤蔓缠绕,缓缓交融。这不是魔气,而是此前慕容雪与云逸尘密谋时,云逸尘为压制她体内失控的同心蛊,强行运用秘法反被种下的双生蛊在体内发作。两人原计划在婚礼上利用蛊物扰乱敌人节奏,却未料这双生蛊会因照影镜灵光激发而提前反噬。
他咬牙,强行压下翻涌的气血,心念电转——原来如此。那蛊毒本就与他气息相合,如今被照影镜灵光一激,竟提前反噬,显出这等诡异之象。
“诸位请看!”苏家长老将镜面一转,映出云逸尘掌心异象,“金丝缠黑气,分明是幽冥鬼火入体之征!此等魔修,竟敢染指我苏家千金,罪不容诛!”
人群骚动,苏家弟子纷纷拔剑,剑锋直指云逸尘。
楚寒被两名执法长老拦在檐下,怒目圆睁却不得近前。慕容雪立于礼台边缘,指尖微颤,似想开口,却只化作一声闷哼,扶住石柱,面色惨白——双生蛊契约反噬,她连话都说不出。
云逸尘深吸一口气,将怀中苏清绾轻轻托起,低声道:“别怕,我不会让他们带走你。”
他将她缓缓置于楚寒身侧的檐角,动作轻得像怕惊醒一场梦。“护她。”只留下两个字,便转身面对满殿刀光。
他缓缓解下背后剑鞘,横放于地。随即褪去染血黑袍,露出左臂那道陈年旧伤。伤痕盘踞如龙,隐隐泛着星纹光泽,那是云家嫡系才有的九曜印记。
“我云逸尘,不避不逃。”他双臂摊开,目光如铁,“若说我修了魔功,那就查我经脉,验我心魂。若有半分幽冥鬼火,我当场自刎,绝不皱眉。”
全场一静。
苏家长老眯眼打量,冷哼道:“好一个巧言令色!净心咒何在?”
一名青衣执事捧出一卷玉简,口中念念有词。刹那间,一道金光自简中飞出,化作符文锁链,直扑云逸尘灵台。
咒文入体,如针扎骨髓。云逸尘闷哼一声,体内双生蛊受激躁动,黑气自金丝缝隙溢出,缠绕手臂,仿佛活物。
“果然是魔气!”有人大叫。
“还不束手就擒!”
云逸尘牙关紧咬,舌尖猛然一破,鲜血喷出,洒在胸前。他以血控灵,强行镇压蛊动,冷声道:“若连自己种下的因果都扛不住,还谈什么破局?”
他目光扫过全场,最后落在主位空椅上。“真正的魔头,从不站在这里说话。”
话音未落,照影镜忽地轻颤,镜面边缘闪过一丝极淡的青芒,转瞬即逝。那光芒细若游丝,却与林家秘传法器纹路隐隐相合。
无人察觉。
唯有云逸尘眼角微跳——他记得那纹路。三年前林玄风围剿云家,所用阵旗上,便刻着同样的符文。
苏家长老却不给喘息之机,厉声下令:“再加一道净心咒!若他心魂有污,立刻废去修为!”
第二道金光扑面而来,云逸尘体内蛊毒再遭冲击,黑气暴涨,竟顺着经脉爬至脖颈。他双目赤红,额角青筋暴起,却仍稳稳站着,一寸未退。
就在此时,苏清绾心口金纹忽地发烫,与云逸尘左臂旧伤遥相呼应,灵波同频,如心跳共振。
楚寒瞳孔一缩,低声道:“这不对劲……”
慕容雪扶着石柱,艰难抬头,望向云逸尘背影,嘴唇微动,却发不出声。她知道,那不是魔功,是她下的蛊在反噬。可她不能说,也不敢说——一旦泄露契约,双生蛊将立刻引爆,两人皆死。
云逸尘忽然抬手,按住心口,冷汗滑落。他明白,再这样下去,不用别人动手,他自己就会被蛊毒撕碎。
但他不能倒。
他缓缓抬头,目光如刀,直刺苏家长老:“你说我修魔功,可有证据?仅凭一面镜子,就想定人生死?”
长老冷笑:“照影镜乃上古至宝,照的是魂,显的是心。你体内魔气翻涌,岂是狡辩能掩?”
“至宝?”云逸尘嗤笑一声,“那我问你,照影镜为何只照我一人?林玄风躲在幕后,你为何不照他?苏清绾被下了噬魂咒,你为何不查她颈间咒纹?”
长老脸色一沉:“住口!你竟敢污蔑林掌门!”
“污蔑?”云逸尘声音陡然拔高,“那日云家灭门,是谁带人破门而入?是谁放火烧了云氏祠堂?是你口中的林掌门!而你——”他指尖直指长老,“你袖口沾的香灰,与当年火场残留之物一模一样!你早就知道真相,却选择沉默!”
全场死寂。
长老袖口微动,下意识掩了掩。那一抹灰白,确是当年火场独有的青檀香灰。他以为无人记得,却忘了云逸尘曾在火场废墟中跪了三天三夜,连灰烬的气味都刻在骨子里。
“你……血口喷人!”长老怒喝,手中照影镜猛然一震,镜光再闪。
云逸尘只觉识海剧痛,仿佛有无数细针在脑中搅动。他踉跄一步,单膝触地,却仍撑着没倒。
“逸尘!”楚寒怒吼,欲冲上前,却被执法长老一掌震退。
慕容雪终于支撑不住,跪倒在地,指尖抠进石缝,指甲崩裂。她知道,再这样下去,云逸尘会被蛊毒与咒法双重撕裂。
就在这时,照影镜忽然发出一声轻鸣,镜面竟浮现一道残碑虚影,与云逸尘所得残片形状吻合。
云逸尘瞳孔一缩——那碑文,正是云家祖训!
他猛然抬头,盯着长老:“这镜子,根本不是苏家之物,对不对?它是林玄风给你的,为的就是今日,为的就是用它来‘证明’我是魔修!”
长老脸色剧变,手中镜柄一紧。
云逸尘缓缓站起,哪怕双腿仍在发抖,哪怕黑气已爬至咽喉,他仍一字一句道:“你们想用一面假镜子,给一个背负血仇的人定罪。可你们忘了——”
他抬手,抹去嘴角血迹,冷笑:“真相,从来不怕光。”
照影镜忽地剧烈震颤,镜面裂开一道细纹。那道青芒再度浮现,比之前更亮一分。
云逸尘盯着那光芒,心中已有决断——这镜子有问题,林玄风早有预谋。但他现在不能动,一动,苏清绾就会被夺走。
他必须拖住时间。
他缓缓抬起双手,作束手就擒状,低声道:“好,我认罪。但请让我先安顿好她。”
长老冷笑:“你以为我会信你?”
“你不信我,但你信规矩。”云逸尘目光如炬,“苏家乃名门正派,总不能当众行私刑吧?让我把她交给楚寒,再任你处置,如何?”
长老眯眼思索片刻,冷声道:“可以。但你若敢耍花样,立刻格杀。”
云逸尘点头,一步步走向檐角。每走一步,体内蛊毒便翻腾一分,他几乎靠意志在撑。
他蹲下身,将苏清绾轻轻抱起。她盖头微掀,露出一角苍白面容,眼中满是担忧。
他低声在她耳边道:“信我。”
她睫毛轻颤,似想点头,却动不了。
他将她交到楚寒手中,低声道:“带她走,别回头。”
楚寒咬牙:“那你呢?”
“我?”云逸尘站直身躯,望向主位空椅,嘴角扬起一抹冷笑,“我得陪他们,把这场戏演完。”
他转身,面向长老,双手摊开:“现在,我任你们查。”
长老冷哼一声,正要下令,忽觉手中照影镜一沉。镜面青芒暴涨,竟不受控制地转向主殿深处。
一道血色符印在地面缓缓旋转,与镜光交相辉映。
云逸尘盯着那符印,忽然笑了。
“你们要的证据,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