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内心里清楚,村委会的这几个人,其实根子里跟“烂鼻子”没有区别,总觉得自己进了村委会,就要在村里高人一等,分东西的时候可以多占、办事情的时候可以先办,甚至是损公肥私、胡作非为。
我这不是诋毁基层干部,其实不仅村干,许多乡镇、县里的干部甚至更高层级的,大家挤破头谋取更高的职位,初衷都是这样的想法,“千里当官只为吃穿”“一人当官全家发财”的逐利思想根深蒂固。实话实说,大家的内心里,“为人民币服务”的驱动比“为人民服务”多一些。
人性贪婪,无须回避。古今中外,许许多多的哲学家、政治家都给我们论证了这一点,每年那么多干部被抓入狱也说明了这一点。
也正是因为我们的党准确地判断这个问题、正视这一点,所以才有了完备的监督体系和执法体系,想尽一切办法用制度和法律来管干部的言行,约束他们内心的欲望,尽最大可能管遏制恶念、激发善念,就是我们的初衷和目的。
我不认为这几个村干都是“雷锋”,更不奢望他们能无条件地为村集体服务。所以我得做好两个方面的工作,一是管住他们的手,莫乱伸;二是激活他们带领群众致富的内生动力,带头干。
我已经有了一些构思,不过还不是很成熟,所以打算先解决两村之间的矛盾之后再提出来。树林村和白木村之间的纠纷,牵挂着省、州、县、乡四级党政领导的心呢。
“兔子坳的事情,该和那边协商解决了。”我没有继续纠结钱的事情,而是提出关于两村之间的争议,问村委会几位同志要想什么办法来解决、怎么解决。
“除非你把村里的人全部杀了。”我刚提出问题,万能就咬牙切齿地说,村里的四条人命还挂着呢,要想解决这个林地纠纷,先得把这个血海深仇给报了,不然树林村的每一个人,甚至是每一条狗都不会同意。
对于万能的看法,曾小河和万敏一致表示认同。他们两个觉得这个山林纠纷根本无解,都打了几十年,哪里是我们这一届村委会能解决的事。倒是万旺不这样看,他说再深的仇恨,都是可以用时间和金钱来化解的,关键是价码到不到位、时间够不够久远而已。
通过这一次碰头,我已经明白想靠目前的这几个人,是解决不了问题的,还得镇里出面。所以,也就不再继续聊下去,把他们全部赶走之后,我到厨房去吃饭。
有了我们的加入,满英家的条件得到了极大的改善,顿顿有肉吃的伙食,让小银贵的身体状况发生了很大的改变,他已经从过去一脸菜色的“白萝卜”,变成小脸红扑扑的“红萝卜”,洗澡间的配备,让他天天都洗得干干净净的,变成了一个白白净净的孩子,让人见了就忍不住想捏一捏。
我到了之后,大家就开始吃饭,当天吃的是炒猪杂,味道还算送饭。我心中有事,就不太说话,一边想事情一边嚼饭。小魏则闲得很,他边吃饭边逗小银贵,问他树上有十只鸟,一枪打死了一只,还剩下几只。两个人叽叽喳喳的,争半天都没有答案,说着说着还抢菜吃,他们同时夹住一块猪肝不放,争得面赤耳红。
小魏让银贵叫他爸爸,叫了就把猪肝让给银贵吃。小银贵说呸,谁叫你爸爸,要当我爸爸也只能是元亮叔叔。
说得老子差点喷饭。
我知道小魏是在逗银贵,驾驶员这个岗位,工作虽然不轻松,但是胜在于简单,不需要操劳过多的事情,心思单纯得很。你看看他,小魏还真把这个临时的居所当成了自己的家,逗娃都逗得这么投入。
触景生情,我不由得设想,满英的公公和丈夫在世的时候,这个家虽然不是那么富足,可是幸福感要多上好几倍吧。
吃完饭赶回镇派出所的路上,我跟夜猫通了电话。夜猫告诉我,目前有关树林村遭袭击一案,已经办理得差不多了,就等我和方轻源签字送检。我就让他立即给我送过来,争取这个案件要做到“从快、从严、从重”。
到了镇里面后,我到万莉办公室汇报工作,提出要抓紧解决“兔子坳”纠纷的事。对于我的想法,万书记有不小的顾虑,她问我能不能一直这样捂起,先别捅这个马蜂窝。
我就说,能不能让我先试试,万一有效果呢?
“那当然最好,你需要什么帮助,我会跟小敏、加卿和轻源同志说,同时你也要多和怀云同志沟通,该动用什么部门,你们就动用,不要过多的请示。”万莉书记跟我说,放手去干吧,组织是我最坚强的保障。
那一刻,我心中有点想骂娘,山林纠纷这种事情,肯定是一把手出面对接打洛镇的书记,组织大家坐下来谈啊。全面授权给我,也就意味着万莉不想担这个责任呗,有了成果是大家的,出了问题就追我一个人的责。
要不是为了树林村的村民,要不是没有忘记入警初心,我真不打算接这个事。
我从万莉的办公室出来之后,夜猫已经带着刑侦大队的办案民警,将有关材料抱到了派出所,我认真阅读了之后,同意他们的拟办意见。按照刑侦部门的意见,这一次事情后果极其严重、影响极其恶劣,建议从重惩罚,按照这个思路,估计判得会很重。
签完之后,我让刑侦支队的干警把文件送回局里给方轻源签报,并把夜猫留了下来,让他陪我去打洛镇那边对接工作。
“你想怎么处理这个事。”在去打洛的路上,夜猫问我,兔子坳的事情我有什么设想。我回答他说,什么设想都没有,武力开道、直接平推,做什么都瞻前顾后的话,那我们就不要开展工作了。
都是国家的土地,哪能容一伙乡间农夫拿来讨价还价?
“有种,赏你一颗棒棒糖。”夜猫听到我准备来蛮的,顿时就来了精神。他说,不就几块地皮的事情嘛,大兵压阵,画线分田,不服就打,打到服气为止。
夜猫有一个特点,就是喜欢暴力解决问题,越暴力他越喜欢,这某种程度上跟方轻源有点像。
其实,下决心解决兔子坳的问题,我真的是受到了方轻源接访的时候,凭借霸蛮作风解决事情的启发。我认为,我们只要一心为民、处事公道,那就没有解决不了的难题。那些不听话的村民,我真是打算用强硬的手段弹压,地头蛇都被我们关得干干净净,不趁机解决问题,真的对不起自己。
路过兔子坳的时候,我和夜猫到特警驻地看望杨小虎。这一段时间带队在坡上驻守,杨小虎这小子晒得跟个黑非洲一样,人瘦了不少,不过精神却好了很多。
“杂毛元亮,你终于来了。”我刚刚下车,杨小虎就跳了过来,他一把抓住我的衣领。说邛山的兄弟,你们造的什么孽,在这荒郊野岭上惹事,害得哥哥我带队在这里守这么多天,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唯一的娱乐活动就是赶山,现在好了,队员爬树比猴子还溜,野生动物、野菜、草药都要扒拉干净了,是想我南东特警成立野战大队吗?
特警支队真是人才济济啊,居然还有人懂草药。
杨小虎还叫苦说,在这种荒郊野岭的地方,人的感情会无限放大,部分男队员和女队员有相约钻小树林的苗头了,再这样发展下去,是不是要拨点编制,组建少年儿童团南东特警分团?
我尼玛,老子差点吐一口老血。
可能是很久没有见到队外人的缘故,杨小虎话痨得跟我们村的妇女主任万敏同志有一拼。他指责我,说我来看望一线队员,居然两手空空的,好意思吗,对得起他们的风吹日晒吗?
杨小虎说得我面红耳赤,想找个地洞钻进去,我们整个雪冻镇班子,似乎都忘记了这一群可爱的平安守护者啊。
“来来来,抽根烟。”我连忙从兜里抽出随身携带的小磨递给杨小虎,说虎支队辛苦了,我这不就赶去对面协商解决问题嘛,争取让大家早点回炉山,过上安稳的日子。到时候我们一定杀猪宰羊,不醉不归。
“这还差不多。”杨小虎听说快要能回去,顿时开心不少,不过看着我抽的小磨,他嫌弃得不得了,说都什么年代了,还抽小磨,抽哥的华子吧。
嗯?华子?
咋就有点不对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