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执和江舒茶今天又进了警察局。
连着老板也得一起去问话。
考虑到影响,老板没有报警,但当时在场的其他人有人偷偷报了警。
老板龇牙咧嘴,且用眼神骂骂咧咧的上了车。
顾湛和林以书因为被打得鼻青脸肿的,伤势有些重,先去了医院。
在去警局做笔录的空隙间,陆执和江舒茶坐在车里,陆执从兜里变戏法似的掏出一个创可贴出来。
“茶茶,手给我。”
“条件有限,先给你简单的贴个创可贴,等一会儿回去了,再买些酒精消毒。”
江舒茶敛着眸子,乖乖的将自己的手给伸了出来,递到陆执的跟前。
江舒茶的手很白,冷白中透出点红,指节匀称干净,薄薄的皮肉覆在修长漂亮的指节上,是生得很好看的一只手。
可惜现在白玉染瑕,手背处落了好几次痕迹明显的红痕。
陆执伸手抓住他的手腕,眼皮轻耷着,将江舒茶的手拉到跟前,认真又仔细的帮他将伤口处理干净。
按摩店老板就坐在陆执他们后座,看见他的台柱这么费心费力的照顾一个男人,他心里有些不得劲。
陆执可是他花了250块高昂时薪才搞到手的台柱子,这么殷勤的伺候其他人,把他这个现老板摆在哪里?
老板将自己的手拿到跟前,仔细的巡视着,十分努力的在自己手背上翻找着,终于眼前一亮,看见了手指尖有点破皮。
等前排陆执给江舒茶贴好创可贴后,老板仰着脖子,十分矜傲的将手伸过去。
“我手也受伤了。”
暗示的意味实在明显。
陆执冷淡的扫视了一眼对方没什么伤口的手指,满头黑线。
但碍于这是个十分好用的工具人老板,陆执没有说什么,伸手从兜里摸出一个创可贴,丢进老板怀里。
“自己贴。”
语气很是公正公办,十分冷漠了。
老板和怀里的创可贴大眼瞪小眼,瞪到他眼睛有些酸,才勉强心塞的将东西给收下,自己给自己贴。
因为两个被打的人不计较这件事,所以江舒茶没被扣留下来,只是简单的做了些思想教育和笔录,就让他们离开了。
“对不起。”出了警局之后,江舒茶提着自己的书包,和老板认真的道歉。
今天因为他,估计会影响老板的生意,他不是那种做错了事还能理直气壮的当不存在的性子。
知道自己犯了错,就会认真的和别人道歉。
江舒茶从书包里面摸出一沓钱,要往老板怀里塞。
见状,老板眼睛一跳,顿时如受惊的青蛙一般,连忙跳出好远。
他手臂抱着自己的胸口,拒绝得十分明显,十分警惕的看着江舒茶,放着狠话:
“我是不会将我的镇店之宝让给你的。”
“想当着我的面撬我的台柱子,不可能的事。”
别以为他刚刚没看到一路上陆执和这个男生打着的眉眼官司。
想撬他墙角,下辈子吧。
放完狠话,老板扭头就跑,跑出狗急跳墙的兔子的残影出来。
压根不愿意给江舒茶一点反驳的机会。
江舒茶茫然的看着自己手里的钱,不太懂对方说他要撬他墙角是什么意思。
遇上这么一个老板,陆执有些无奈,在一旁解释:“我们老板有个死对头,他开什么店,对方就开什么店,还爱从他这边撬人过去。”
“他被那个人撬了不少墙角过去,落了阴影,现在盯我盯得紧,一看见有人当着他的面拿钱,就以为人家是要撬我过去。”
这个老板还时常缠着陆执,说想和陆执签个终身契约,叫陆执给他打一辈子的工。
陆执没同意,对方差点一哭二闹三上吊的闹。
不过对方现在网恋上了头,爱情的火花碰撞得格外兴奋,对陆执没有这么那么看得紧。
今天事情多,从警局出来没多久,天色渐暗,陆执和江舒茶并肩一起走回学校。
昏黄的路灯亮起,两人并肩而行,地上拉出两道黑色长影,两个影子亲昵的靠在一起,有种和谐安宁的岁月静好之感。
江舒茶一路上情绪有些低落,紧抿着唇,眼角还带着点轻微的红。
“等一下。”
路过一家饮品店的时候,陆执让江舒茶等他几分钟,而后陆执进店买了一盒抹茶味冰淇淋。
“今天的那个冰淇淋没有完整的吃完,重新送你一个。”
东西被递到江舒茶的面前的时候,江舒茶看看冰淇淋,又看看陆执,然后安静的摇了摇头。
“不可以吃了。”
陆执半压着身体,目光同江舒茶的平视着,他很耐心的问:
“为什么?”
“你明明很喜欢。”
他这样认真的问,江舒茶又有些难过,眼角湿红:“今天,因为它打了人,做错了很多事。”
“而且吃多了,会肚子疼,进医院,是一件很不好的事情。”
“胡说。”
陆执将江舒茶拉到一处椅子处坐下,将盖子打开。
“喜欢就吃,人生这么短暂,就应该顺着自己的心意快快乐乐的过。”
陆执拿着勺子舀了一勺出来,将勺子连带着冰淇淋一起递到江舒茶的唇边,轻哄着:
“茶茶,啊~”
“张嘴。”
江舒茶不自觉的张了嘴,从唇缝中探出一点红色的舌尖,试探性的舔了舔唇边的冰淇淋。
甜的。
尝到这一点甜,刚刚还有些颓丧的茶眸一下子亮起来,难过的茶茶又忘记了之前发生的不愉快的事情,不自觉的幸福的弯起眼睛。
“好不好吃?”
陆执问他。
江舒茶点头,恢复了些活力。
陆执拿着勺子再次舀了一勺递到他唇边:“喜欢就吃,没有人可以剥夺你自由选择的权利。”
“这只是一个冰淇淋而已,没有人能干涉你的任何选择。”
“如果担心肚子疼的话,我会看着你,不叫你吃多,那些还未发生的事情,不能因为害怕,就提前抑制住自己的所有欲望。”
说着话,陆执微微俯身凑到江舒茶身前,一只手轻扶着江舒茶的下颌,另外一只手伸过去。
带着烫意的手指覆在江舒茶的唇边,将不明显的那一抹冰淇淋擦掉。
“茶茶想要的任何东西,都可以得到。”
茶茶想要,茶茶得到。
“无论如何,我会帮你。”
“只要茶茶说些好听的话哄我,无论怎样的事情,我都会帮你。”
“砰砰砰~”
江舒茶现在大脑有些缺氧,心脏也变得不是自己的了。
江舒茶有些磕巴,思绪混乱得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陆执,你,你是不是在玩弄我?”
“你,你不要骗我底裤。”
“我要体面的。”
不能被人骗得连裤衩子都没了。
要钱的话,他可以把所有钱都给陆执。
陆执失笑,笑意明晃晃的在眸底扩散开来:“茶茶,你怎么这么可爱啊!”
“那我要是真把你底裤都给骗了,会怎么样?”
“茶茶会打我吗?”
“会像打其他人那样打我吗?”
“不会。”
“你对我好,我不打你。”
江舒茶打其他人,是因为他们不好,欺负他。
陆执没有欺负过他,无论怎样,他都不会打陆执。
有些生锈的大脑尝试启动,自己缓慢的想了半天,江舒茶才想出一个最合适的答案。
“你骗我底裤的话,我也会骗你底裤的。”
陆执眸色沉了下来,有些难以言说的东西在眼底翻滚着。
“甜瓜茶茶,你究竟知不知道,对着一个成熟的,正处于壮年期的男人说要骗他裤衩子这种话,意味着什么?”
江舒茶当然知道,意味着陆执要光屁股,当露鸟小陆。
但这个答案在脑海里转了一圈,江舒茶又觉得不是这个答案,他隐约有些躁动,心里有些什么东西,在咕噜咕噜的冒着泡。
沸腾着,翻涌着,像不断加热的热水,只差那么一点温度,就能蓬勃着翻涌出无数的东西出来。
陆执没说太多,因为茶茶想着想着,把自己给想累了。
他累了,就犯困,困意说来就来。
江舒茶困倦的低声道: “陆执,我想睡觉了。”
陆执起身,蹲在江舒茶面前,语气温和:“困了就睡吧,我背你回学校。”
江舒茶往前一扑,稳稳的倒在陆执的背上。
陆执一只手里还拿着冰淇淋,单手搂着江舒茶的腿,动作十分平稳的背着他回学校。
陆执的脊背很安全,趴在上面,江舒茶有些舍不得睡觉,他想这样和陆执聊聊天,说很多很多想说的话。
江舒茶努力的瞪着眼,偏冷的眼角微圆,让自己不要睡着,但语气依旧有些朦胧失真。
“陆执,我不想回宿舍。”
“我讨厌回家。”
“也讨厌回宿舍。”
“他们不让我吃很多我想吃的东西。”
“也不让我做很多我想做的事情。”
“他们说,因为我太笨了,总是照顾不好自己,还会经常给别人带来麻烦。”
从小到大,班级上的很多群体活动,江舒茶从来没有参与过。
学校组织校运会的时候,班上每个同学都被安排了事情干,大家齐心协力的一起给班级争光拿荣誉。
只有江舒茶,因为家里提前给老师打了招呼的缘故,老师全程当他不存在一样的忽略掉。
他看着同学们打球,肆意的在阳光下奔跑,看着同学们跑步,身边传来很多加油声……
类似的事情很多很多,可是都和江舒茶没有关系。
他是一个被排挤在外的透明人。
说着说着,江舒茶抽了抽鼻子,有大颗的泪顺着脸落进陆执的脖子里。
“我讨厌他们。”
“为什么啊?为什么这么对我?”
陆执听得揪心,眸子也冷了下来:“因为他们害怕你。”
越是害怕,越是想掌控。
因为害怕,他们没有办法全心全意的去爱江舒茶,只能以这样的手段,想去操控他。
掌控他的一切。
“害怕我?”
江舒茶吸了吸鼻子,眨了两下眼睛,蜜茶色的眸子有些茫然,纯净得可怕。
他眼里泛着泪,不太理解:“害怕我?”
“我是妖怪吗?”
胡说,这个世界上,哪里会有茶茶这么可爱的小妖怪。
陆执无比肯定的回复:“不是,茶茶不是妖怪。”
“茶茶是这个世界,最珍贵的宝贝。”
听见宝贝两个字,江舒茶突然有些高兴。
他好像不太难过了。
“陆执,我不想回宿舍。”
“你带我在外面睡垃圾桶吧。”
江舒茶脑袋蹭蹭陆执的脖子,像猫儿一样的撒着娇,今晚有一点小任性。
哪怕是这样没有什么意义的话,陆执也会认真的去问江舒茶:
“为什么要睡垃圾桶?”
明明有钱,能睡的地方很多,酒店也好,网咖也行,这个世界这么大,怎么会沦落到去睡垃圾桶的地步?
江舒茶手臂抱紧了陆执的脖子,灼热的呼吸喷洒在陆执的皮肤上,带起一阵令人心动的瘙痒。
“因为我没有身份证,身份证在家里,爸爸他们说,不回家,他们不会给我钱,又没有身份证,我流浪在外面的话,就只能睡垃圾桶。”
“我想先试试能不能习惯。”
“睡习惯了,我以后不想回家了,就可以自己一个人在外面单独过夜。”
哪怕睡垃圾桶,在外面当没有人要的小流浪,江舒茶也能很好的照顾好自己。
这话说得叫人觉得很心酸。
竟然叫江舒茶讨厌那个地方讨厌到想离家出走去睡垃圾桶。
陆执咬牙,气得牙痒痒。
江家,真的把他的宝贝养得很差。
“有我在,怎么会叫你睡垃圾桶。”
反倒是陆执,哪怕去捡垃圾,也要将江舒茶养得干干净净的,十分漂亮。
“今晚不想回宿舍的话,就不回去了,我带你去我的宿舍,和我一起睡。”
男生宿舍的是那种单人床,有些小,但江舒茶本身比较单薄,两个人稍微挤挤,还是能容纳下的。
不是陆执不想在外面开酒店,江舒茶现在的情绪有些敏感,在一个陌生的地方住,和在有陆执长期待着的地方住,后者会更叫江舒茶更有安全感一些。
今晚要带人回去睡,陆执一手揽着江舒茶的腿,一手拿着之前剩下的冰淇淋,三两下将它倒进嘴里处理掉。
空出一只手后,陆执拿着手机,在宿舍群里提前给宿友们发了个消息。
这也不是什么稀罕事,他们宿舍之前就有人会带朋友一起去,本来是打游戏的,打着打着忘记了时间,会互相挤着凑合一下。
室友们没什么意见,纷纷在群里表示欢迎,事情就这样敲定下来,陆执背着江舒茶去了他们宿舍。
“欢迎茶茶今晚到我的宿舍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