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拄着拐,走到被定住的女灵面前,看着那双怨毒的“眼睛”
,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
“你的书…确实不在了。
苏文清的执念化作了你,护书的执念成了你的魂。
书没了,你的魂也就没了根。
强留世间,只会越来越痛苦,最终彻底化为害人的厉鬼。
何必呢?
尘归尘,土归土,散了…去找你的苏先生吧。
他或许…还在黄泉路上等着他的书呢。”
崔瘸子的话音不高,却仿佛带着一种奇异的力量。
那女灵剧烈波动的身影,随着他的话语,竟奇异地慢慢平静下来。
那滔天的怨毒如同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仿佛来自悠远时光的悲伤与疲惫。
模糊的面容上,似乎有虚幻的泪珠滑落。
“苏…先生…书…”
她嘶哑重叠的声音变得极其轻微,充满了无尽的眷恋和失落。
崔瘸子叹了口气,枯爪掐了个法诀,点在女灵额头的符箓上。
符箓亮起柔和的金光。
“尘归尘,土归土。
敕令,散!”
金光瞬间笼罩了女灵虚幻的身影。
她的身体在金光的沐浴下,如同阳光下的冰雪,迅速消融、淡化,化作点点细微的、带着陈旧墨香的光尘,无声无息地消散在寂静的教室里。
那股弥漫的阴寒怨气也随之彻底消失无踪。
教室里恢复了死寂。
只有满地狼藉的废弃桌椅、泼洒的公鸡血和空气中残留的淡淡朱砂味,证明着刚才发生的一切。
“结…结束了?”
陈斌喘着粗气,放下空桶,抹了把脸上的汗(也有可能是溅到的鸡血)。
“嗯,源头散了。”
崔瘸子疲惫地靠在墙上,收起地上的工具,
“镜子里那个‘影子’也就没了凭依,不会再出现了。”
他看了一眼脸色依旧发白但明显松了口气的林薇薇,
“女娃子,没事了。
以后少去阴气重的地方,你这体质容易招东西。”
“谢谢崔师傅!”
林薇薇感激地道谢。
张清明也松了口气,看着女灵消散的地方,心中有些感慨。
一段被时代洪流碾碎的悲剧,一缕因执念而生的残魂。
解决方式比他想象的…更带着一丝悲悯。
“别高兴太早,”
崔瘸子拄着拐站起来,独眼扫过地上的鸡血和散落的桌椅,
“这烂摊子你们自己收拾干净!还有,老崔的辛苦钱,一分不能少!”
付了钱(比张清明预想的要贵,但物有所值),又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清理完教室(主要是公鸡血),送走崔瘸子,回到公寓已是后半夜。
疲惫不堪,但心头大石落地。
然而,就在张清明洗漱完准备休息时,书桌上,他那台处于休眠状态的旧笔记本电脑屏幕,毫无征兆地…自己亮了起来!
幽蓝的光映亮了他疲惫的脸。
屏幕上,没有任何程序运行,只有一个空白的文档页面。
文档里,光标正在自动跳动,一行行血红色的、歪歪扭扭如同孩童涂鸦般的字迹,正在缓缓浮现:
“找到…书…”
“她…的书…不在…这里…”
“在…路上…”
“绿皮…车…”
“第七…排…”
“靠…窗…”
“天亮…前…给我…”
“不然…带走…她…”
冰冷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带着一股陈年纸张混合着铁锈的诡异气味,无声地从屏幕里弥漫出来。
带走她?
林薇薇!
张清明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骤然下沉,又狂跳起来。
他猛地扭头看向隔壁方向,公寓楼隔音一般,那边一片死寂。
“老张?”
陈斌揉着眼睛,龇牙咧嘴地从自己房间探出头,显然是被张清明这边的动静惊醒了,
“你干嘛呢?还不睡……”
他的话戛然而止,目光落在张清明僵硬的背影和那刺目的电脑屏幕上,睡意瞬间飞到了九霄云外。
“我操!这他妈什么东西?!”
他几步冲过来,看清了屏幕上的字,脸色唰地变了,
“绿皮车?第七排靠窗?带走薇薇?谁?!什么东西写的?!”
隔壁传来轻微的开门声,林薇薇穿着睡衣,小脸苍白地出现在门口,显然也听到了动静。
她的目光刚接触到屏幕上的血字,身体就猛地一颤,如同被无形的电流击中,双手下意识地捂住了嘴,眼睛瞪得极大,充满了惊骇和一种……奇异的熟悉感。
“感觉…好冷…”
林薇薇的声音抖得不成调,带着浓重的恐惧,却又有一丝难以置信的茫然,
“像…像被浸在…冰水里…字…带着墨臭…和…旧报纸的味道…还有…铁轨的锈味…”
她猛地抬头看向张清明和陈斌,声音带着哭腔,
“它…它没走!那个…书里的‘东西’…没走干净!它…它在找另一本!它说…薇薇身上有‘书’的气息?可…可我什么也没拿啊!”
“不是书!”
张清明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声音低沉却异常清晰,压住了心头的惊涛骇浪。
他指着屏幕,
“它要的是‘书’,但感觉在林薇薇身上?不对!它最后的目标是‘带走她’!绿皮车是关键!它指了地点!第七排靠窗!天亮前!”
他猛地看向窗外,东方天际已经透出一丝极淡的鱼肚白。
“没时间了!”
“绿皮车?第七排靠窗?”
陈斌急得抓耳挠腮,
“这他妈是哪儿啊?火车站?现在哪还有绿皮车?都高铁动车了!”
“有!”
林薇薇突然开口,像是抓住了什么关键,语速飞快,
“我知道!老城区那边,靠近废弃货运站,有个‘铁路记忆博物馆’!里面就停着一列退役的绿皮火车车厢!对外开放参观的!我…我暑假做志愿者时去过!那节硬座车厢,我记得…好像就是第七排靠窗的位置,有个小桌板特别旧,上面还刻着字,印象很深!”
她越说越肯定,但恐惧也随之加深,
“就是那里!它指的就是那里!”
“铁路记忆博物馆?废弃货运站旁边?”
陈斌倒吸一口凉气,
“那地方白天都阴森森的!半夜去?还带着这么个‘催命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