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清明眼皮都没抬,指尖在膝盖上极轻微地敲了一下:
“那就往西北开。
这鬼东西属耗子的,打洞一流,但跑不远。”
他声音有点哑,带着点没睡醒的懒散。
“跑不远?”
陈斌嗤笑一声,方向盘一打,离开坑洼的沿河土路,拐上一条更窄、尘土更厚的便道,车尾甩起大片黄烟,
“老张,不是我说,这都追了快一星期了!
从黄河滩追到黄土坡,再往前就是他娘的戈壁滩!
你那‘耗子’再能钻,也得有个窝吧?”
“窝?”
张清明终于睁开眼,眼底没什么血丝,反而清亮得很,
带着点属于龙虎山真传弟子的锐气,只是被一层惫懒盖着,
“快了。耗子洞挖得再深,也得透透气。”
他目光扫过窗外飞速后退的、如同被巨斧劈开的千沟万壑,
“这地方……死气沉沉的,偏偏地底下有股邪火在烧。
等着吧,憋不住的时候,动静小不了。”
车子在愈发荒凉的土路上颠簸了快两个小时。
前方地势陡然下陷,一个巨大的、如同被陨石砸出来的碗状深坑出现在视野里。
坑壁陡峭,全是裸露的、风化的黄褐色岩石。
坑底一片死寂,隐约能看到些倒塌的木架和锈蚀得不成样子的铁轨,像巨兽腐朽的骨架。
“矿坑?”
陈斌踩住刹车,眯着眼打量,
“够深的啊……像是废弃很久了。”
林薇薇的脸色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更白了,
她身体微微前倾,手指用力抵着太阳穴,声音带着一丝压抑的痛苦:
“就是这儿……下面……好乱!
像……像一锅烧开的、生锈的铁水!
好多……好多细碎的声音……
在哭……在互相撕咬……
它们在……抢东西!”
“抢东西?”
陈斌拔下车钥匙,金属碰撞声在寂静里格外刺耳,
“抢啥?这破矿坑里除了石头就是锈铁,还能有宝贝不成?”
“地脉里最后那点‘活’气儿。”
张清明推开车门,干燥带着土腥味的风灌了进来。
他跳下车,活动了一下脖子,发出轻微的咔哒声,目光投向黑黢黢的矿坑深处,
“耗子饿疯了,连石头缝里渗出的水星子都抢。”
他嘴角扯出一点没什么温度的笑,
“走,下去看看,给它们加顿‘硬菜’。”
矿坑的斜坡陡得吓人,全是松散的碎石和厚厚的积尘。
三人深一脚浅一脚往下挪,手电光柱在浓稠的黑暗里像脆弱的萤火,
只能照亮前方一小片嶙峋的怪石和扭曲的废弃矿车骨架。
越往下,空气里的味道越怪,浓重的土腥气里,
混杂着一股冰冷的、带着金属锈蚀感的腥甜,像血放久了混进了铁屑。
“嘶……这味儿……”
陈斌皱着鼻子,用袖子捂住口鼻,
“跟进了屠宰场似的。”
林薇薇紧跟在张清明侧后方,手电光微微发颤:
“不止……下面……有东西……醒了……
被我们惊动的……很……暴躁!”
她话音刚落!
“咔嚓!哗啦——”
前方不远,一片堆叠着巨大矿石的阴影里,猛地传来岩石滚落的巨响!
紧接着,一个黑乎乎的影子带着一股恶风,炮弹般从乱石堆后扑了出来,直撞最前面的陈斌!
速度快得只留下残影!
“操!”
陈斌反应极快,怒骂一声,身体猛地向侧面扑倒,
同时手中的合金短棍带着本能抡起,狠狠砸向那黑影!
“铛!!”
金铁交鸣的巨响在狭窄的坑道里炸开,震得人耳膜生疼!
火星四溅!
短棍砸中了,但那黑影只是顿了一下!
巨大的冲击力让陈斌手臂发麻,虎口剧痛,短棍差点脱手!
借着瞬间爆开的火星,三人看清了那东西——
一具人形,但全身覆盖着一层暗沉发黑的、如同粗糙矿石般的硬壳,
关节处闪烁着冰冷的青铜光泽!
空洞的眼窝里,两点猩红幽光死死锁定陈斌!
“石头人?!”
陈斌头皮发炸,就地一滚,险之又险地避开那东西覆盖着矿石尖刺的爪子!
爪子抓在旁边的岩壁上,留下几道深深的凹痕,碎石簌簌落下!
“不止一个!”
林薇薇惊叫,手电光扫向四周,只见乱石堆后,影影绰绰,
又拱出三四个同样覆盖着矿石硬壳、眼冒红光的怪物!
它们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漏风声,动作僵硬却迅捷,带着浓烈的土腥和金属腥气,从不同方向包抄过来!
“妈的!捅了石头窝了!”
陈斌背靠着一块凸起的巨岩,短棍横在胸前,额头见汗。
这些玩意儿力气大得惊人,壳又硬,短棍砸上去效果有限。
张清明没动。
他站在稍后的位置,手电光平静地照着最近一只扑向陈斌侧翼的石怪。
就在那覆盖着矿石尖刺的爪子即将撕裂陈斌后背的瞬间!
张清明动了!
没有花哨的动作,甚至没有用符箓。
他只是猛地踏前一步,那条一直垂着的右臂如同蛰伏的毒蛇,闪电般探出!
五指张开,并非硬接,而是精准无比地一把抓住了石怪挥来的矿石手臂手腕关节!
“滋啦——!”
令人牙酸的、如同烧红的烙铁按进积雪的声音响起!
张清明的手臂猛地一颤,脸色瞬间白了几分,额角迸出细密的冷汗。
一股钻心蚀骨的剧痛,顺着接触点,如同烧红的钢针,狠狠扎进他右臂的筋络,直冲脑海!
那石怪手臂上覆盖的矿石硬壳和冰冷的青铜邪气,
仿佛带着无数细小贪婪的口器,疯狂地撕咬、侵蚀着他的血肉和意志!
“呃……”
张清明闷哼一声,牙关咬得咯咯作响,眼底瞬间爬满血丝,一股暴戾的凶气不受控制地腾起!
但他那只抓住石怪手腕的手,如同钢浇铁铸,纹丝不动!
被抓住的石怪发出一声短促尖锐、非人的嘶嚎!
它覆盖矿石的手臂被抓住的地方,那暗沉坚硬的壳子,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灰败、失去光泽!
仿佛生机被瞬间抽走!
猩红的眼窝光芒疯狂闪烁,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惧!
“给老子……碎!”
张清明从喉咙深处挤出低吼,右臂肌肉贲张,五指猛地发力!
“咔嚓嚓!”
令人头皮发麻的骨骼碎裂声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