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阳宫的广场上,帝钟的余响还绕着朱漆宫柱回荡,百姓手里的秦篆木简泛着朝阳的金光,鲁先生带着学士们诵读《秦记》的声音庄严而肃穆——“书同文,车同轨,天下归心”的字句刚落,卫真突然猛地掀开博士官的宽袖,一枚泛着冷光的“帝”字令牌攥在掌心,另一只手闪电般抓住旁边捧着《仓颉篇》的小学士,短剑抵在孩子的脖颈上,锋利的剑刃瞬间压出一道血痕。
“嬴政!别过来!”卫真的声音带着癫狂,将小学士往身前又拉了拉,目光扫过广场上骚动的百姓,嘴角勾起阴狠的笑,“只要我动一动手指,这孩子就会死,终局密钥也会启动,骊山的火药库、咸阳的子雷、胶东的残硝,会一起炸响,你的称帝仪式,会变成大秦的坟墓!”
小学士吓得浑身发抖,却死死攥着怀里的《仓颉篇》,小脸上满是倔强,没哭出声——这是鲁先生教他的,“平”字要写得端正,做人也要站得笔直。嬴政的脚步顿在帝阶前,玄色冕旒垂落的珠串遮住了眼底的情绪,却没有丝毫慌乱,只是缓缓开口,声音沉稳得像宫城的青铜鼎:“卫真,你要的是吕氏复辟,冲寡人来,放开孩子。大秦的事,不该牵扯无辜百姓,更不该脏了文脉的地。”
“文脉?”卫真嗤笑一声,短剑又往前送了半分,孩子的脖颈渗出细密的血珠,“吕不韦大人编纂《吕氏春秋》,才是真正的文脉!嬴政,你焚诗书(伏笔)、禁私学,不过是怕百姓看懂文字,看透你的暴政!今日,我就要用这孩子的血,祭吕氏的‘天下’!”
“你错了!”陈墨的声音从广场东侧传来,他骑着汗血宝马,几乎是从马背上滚下来的,项伯连忙扶住他,少年的手掌刚触到陈墨的后背,就被滚烫的血浸透。陈墨撑着项伯的胳膊,一步一步朝着帝阶挪去,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牵机毒的麻痹感让他眼前阵阵发黑,却依旧死死盯着卫真手里的令牌:“《吕氏春秋》讲‘天下非一人之天下’,不是让你用孩子的血来换!你看看广场上的百姓,他们手里的木简写着‘平’,嘴里念着‘安’,这才是吕公当年想的‘天下’,不是你的暴政,不是你的火药!”
卫真的眼神明显动摇了,握着令牌的手指微微发颤——他早年确实是吕不韦的门客,跟着整理过《吕氏春秋》,陈墨说的“天下”,曾是他信奉的信念,可后来被仇恨裹挟,才成了“沙丘之主”的棋子。就在这片刻的迟疑,项伯突然动了,少年手里的长枪像一道闪电,绕过卫真的手臂,精准地挑在他攥着令牌的手腕上。“叮”的一声脆响,“帝”字令牌脱手飞出,朝着帝阶下方落去。
陈墨猛地推开项伯,拼尽最后一丝力气扑过去,指尖在令牌落地前堪堪抓住,却因为惯性重重摔在青石板上,后背的伤口彻底裂开,血像泉水一样涌出来,染透了身下的秦篆木简——那是百姓掉在地上的“平”字木简,此刻被血浸得发红,却依旧看得清端正的笔画。
“不——!”卫真见令牌被夺,彻底疯了,短剑就要朝着小学士的胸口刺去。鲁先生突然冲过来,张开双臂挡在孩子身前,手里举着一卷泛黄的《吕氏春秋》残页,声音里满是痛心:“卫真!你看看这残页!这是你当年帮吕公抄写的,上面写着‘义兵为天下除害’,不是让你当刽子手!你再动手,就真的对不起吕公,对不起你整理半生的典籍!”
卫真的短剑顿在半空,目光落在鲁先生手里的残页上——那上面确实有他当年的墨痕,“义兵”二字的笔法,还是吕公亲手教他的。他看着残页,又看看广场上举着木简的百姓,突然发出一声绝望的嘶吼,短剑“当啷”落地,整个人瘫坐在帝阶下,双手插进头发里,肩膀剧烈颤抖。
禁军立刻冲上来,将卫真按在地上,戴上镣铐。项伯扶起摔在地上的陈墨,少年的眼眶通红,声音里带着哭腔:“先生!你撑住!太医来了!再坚持一会儿!”陈墨靠在项伯怀里,喘着气,指尖展开刚夺来的“帝”字令牌——令牌内侧刻着一行极小的篆字:“三钥齐,焚书启”。
“焚书……”陈墨的心脏骤然缩紧,他猛地抬头看向被押走的卫真,嘶哑地喊道,“卫真!‘焚书’是什么意思?吕不韦的后手,是不是要烧了学宫的典籍?”
卫真被禁军按着肩膀,脚步顿住,回头看向陈墨,脸上满是惨笑:“吕不韦大人早就料到……大秦的文脉,要么归吕氏,要么……就烧了干净……‘三钥齐’,是指骊、沙、帝三枚令牌聚齐,会触发藏在学宫典籍库的‘焚书硝’,只要我启动终局密钥,典籍库就会变成火海……还好,你阻止了我……”
话音未落,卫真突然猛地撞向旁边的宫柱,“咚”的一声闷响,鲜血顺着宫柱缓缓流下,人瞬间没了气息——他终究是过不了自己心里的坎,用死谢了当年吕不韦的知遇之恩,也谢了被他挟持的孩子,谢了没被烧毁的文脉。
陈墨看着倒在宫柱旁的卫真,心里一阵沉重。项伯扶着他,走到嬴政面前,少年将陈墨手里的三枚令牌(骊、沙、帝)递过去:“陛下,三枚令牌都齐了,终局密钥被阻止了,学宫的焚书硝也安全了。”
嬴政接过令牌,指尖摩挲着上面的血痕和篆字,目光落在陈墨苍白如纸的脸上,还有他后背不断渗出的血,声音里带着罕见的颤抖:“陈墨,你立了大功。太医就在旁边,快让他给你治伤,‘太史令’的印信,寡人亲自给你颁。”
“陛下……焚书硝……”陈墨抓住嬴政的衣袖,力气小得像羽毛,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学宫典籍库的焚书硝,要立刻清理……还有,卫真说‘吕不韦料到文脉不归吕’,肯定还有其他后手……比如博士官里,还有没被发现的内奸……”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意识。在他昏迷前的最后一刻,看到的是广场上的百姓举着染血的“平”字木简,齐声喊着“陈先生保重”,鲁先生抱着那卷《吕氏春秋》残页,眼里满是担忧,项伯的手紧紧扶着他,少年的掌心温暖而有力。
太医立刻上前,给陈墨诊脉后,脸色凝重地对嬴政道:“陛下,陈先生的牵机毒已经侵入心脉,九叶清鳞草只能暂时压制,要彻底解毒,还需要‘骊宫秘藏’里的‘九转还魂丹’——那是吕不韦当年炼制的,藏在骊山陵墓的最深处,只有用三枚令牌才能打开秘藏的石门。”
“立刻派人去骊山,挖开秘藏,取九转还魂丹!”嬴政毫不犹豫地下令,将三枚令牌递给冯劫,“务必小心,秘藏里可能还有机关,保护好丹药,也保护好陈墨的性命。”
冯劫接过令牌,躬身领命,带着一队禁军快步离去。广场上的百姓渐渐安静下来,鲁先生带着学士们将昏迷的陈墨抬进旁边的偏殿,小学士捧着染血的《仓颉篇》,跟在后面,小脸上满是认真:“鲁先生,陈先生会好起来的,对吗?他还要教我写‘安’字呢。”
鲁先生摸了摸孩子的头,眼眶发红,却用力点头:“会的,陈先生答应你的事,一定会做到。我们也要好好整理典籍,等他醒了,给他看我们写的秦篆,告诉他,文脉没断,百姓也很好。”
嬴政站在帝阶上,望着偏殿的方向,又看向广场上渐渐恢复秩序的百姓——他们捡起地上的秦篆木简,有的在轻轻擦拭上面的血痕,有的在互相纠正“平”字的笔法,学士们的诵读声再次响起,比之前更响亮,更坚定。他手里握着那三枚令牌,突然明白,大秦的“一统”,不是靠刀剑,不是靠帝冕,是靠陈墨这样为“止杀”拼尽性命的人,是靠百姓手里那枚写着“平”的木简,是靠学宫里那卷没被烧毁的典籍。
就在这时,李斯匆匆从宫城密道赶来,手里拿着一卷刚从卫真住处搜出的残信,脸色惨白:“陛下!不好了!卫真的住处藏着一封吕不韦的密信,上面写着‘焚书不成,断脉为次’——‘断脉’指的是‘书同文’的脉!他在博士官里安插了另一个内奸,负责修改《仓颉篇》的范本,把秦篆的笔画改成六国旧字的写法,让百姓学错字,慢慢断了‘书同文’的根基!”
“修改范本?”嬴政的脸色骤然沉了下来,目光扫过广场上正在抄写秦篆的百姓,心里一阵发凉——如果《仓颉篇》的范本被改,百姓学的都是错字,“书同文”的大业就会功亏一篑,大秦的文脉也会慢慢断裂,这比烧了典籍更恶毒。
“内奸是谁?查到了吗?”嬴政的声音带着寒意,握着令牌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泛白。
李斯摇了摇头,手里的残信被风吹得微微晃动:“密信里没写名字,只说‘内奸在荀卿学派,掌范本修订’——荀卿学派的学士负责《仓颉篇》的修订,有机会接触到范本,而且之前淳于越、郑玄都是荀卿学派,可见卫真的内奸,早就潜伏在学派里了。”
嬴政的目光落在偏殿的方向——陈墨还在昏迷,鲁先生在整理典籍,荀卿学派的学士此刻就在广场东侧的典籍案前,负责给百姓讲解秦篆范本。他深吸一口气,没有立刻下令彻查——现在仪式还没结束,百姓还在广场上,如果贸然动手,只会引起恐慌,给内奸可乘之机。
“李斯,你悄悄盯着荀卿学派的学士,尤其是负责范本修订的人,不要打草惊蛇。”嬴政的声音低沉而冷静,“等仪式结束,陈墨醒了,我们再从长计议。‘书同文’的根基不能断,内奸也必须揪出来,但这一切,都要在安稳中进行,不能让百姓再受惊吓。”
李斯躬身领命,悄悄退到广场东侧,目光落在几个正在讲解秦篆的荀卿学派学士身上——他们看起来都和往常一样,耐心地教百姓写“平”“安”二字,可谁也不知道,其中哪一个,是吕不韦留下的、要断大秦文脉的最后一枚棋子。
偏殿里,陈墨躺在铺着软垫的木榻上,眉头依旧紧紧拧着,像是在昏迷中还在和“焚书”“断脉”的危机缠斗。项伯坐在榻边,手里捧着用湿布包好的九叶清鳞草,时不时给陈墨的嘴唇沾点草汁,少年的眼神里满是担忧,却又带着坚定——他答应过陈墨,要守护好文脉,守护好百姓,现在,他要等陈墨醒来,一起揪出内奸,保住“书同文”的根基。
广场上的称帝仪式继续进行,嬴政一步步走上帝阶,接过李斯递来的传国玉玺,阳光洒在他的帝冕上,泛着金色的光。百姓们齐声高呼“始皇帝万岁”,声音响彻咸阳城的上空,学士们的诵读声、秦篆的书写声、百姓的欢呼声交织在一起,庄严而热烈。
可没人知道,在这看似安稳的氛围下,荀卿学派的某个学士,正悄悄用指甲刮着案上《仓颉篇》范本的“平”字,将最后一笔的“提”,慢慢改成了齐地旧字的“顿”;更没人知道,骊山陵墓的秘藏石门后,除了九转还魂丹,还藏着吕不韦留下的另一卷密信,上面写着“焚书断脉皆不成,沙丘之变待时机”——这短短十四个字,像一颗埋在大秦根基下的毒瘤,预示着一场跨越数十年的危机,才刚刚拉开序幕。
偏殿的榻上,陈墨的指尖轻轻动了动,像是在昏迷中抓住了什么,又像是在和看不见的敌人,做着新的较量。而广场东侧的典籍案前,那个悄悄修改范本的学士,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将修改后的范本,轻轻推到了正在学字的百姓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