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线。别特么废话,马上就要比赛,冠军不想要了?”哪吒烦躁地说着,抽了一口烟。
窗帘拉着,屋里全是烟味,一地的烟头和外卖盒。
他已不知有多久没去上过课了,也不知道现在究竟是几点。
那边的金暇显得有些无精打采:“不是啊,哥,这都几号了还上线?比赛再重要,能重要过期末考?你这是打算挂科啊?”
哪吒再次烦躁地抽了一口烟。
思索了一会儿,才问道:“今天几号?”
“12月27号。不是,前两天圣诞节你没和饼去过啊?连日子都记不清了?”
“嗯,没事。挂了,好好复习。”
“哎不是,吒哥你……”
不待金暇把话说完,就直接挂断了电话。
已经半个月了啊……
在失去了敖丙之后,这么行尸走肉的日子,他已经过了半个月了啊……
他没日没夜的打游戏,困了就抽烟,饿了就点外卖,实在熬不住的时候才躺床上去睡一会儿。
因为一闭眼,便脑子都是敖丙与商宇在一起卿卿我我的模样,又从噩梦中惊醒。
他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
他想让自己忘记敖丙已经走了,忘掉那些所有的照片,还有算计。可最终痛苦得发现,戒断反应竟是这么严重。
如同疯掉一般,他对着那枯萎的花束反复质问:“把我逼成这样你满意了吗?看我这么颓废这么痛苦的样子,你开心了吗?!”
可问完之后,又会痛苦地跌坐下去,在自己全无知觉的情况下,泪流满面。
看了看课表,再有半个多月就是期末考了,课是不能再逃了,游戏也不能再打了,他得收拾收拾,振作起来。
便去卫生间洗了一把脸。
可在看到镜子时,就连自己都忍不住心惊。
面容消瘦,胡子拉碴,更不要提两个青黑的眼圈就跟画上去的似的。
用一句“形容枯槁”来形容,并不为过。
却在这时,房门被敲响了。
哪吒不免皱了皱眉。学生会查寝从来不查经管学院最上层的双人间,金暇他们忙于复习,根本不可能来找他。
那会是谁来敲门?
他疑惑地打开门,却见几个身穿黑西装的成年男人站在门口,一脸严肃,看起来就跟黑社会似的。
为首之人皱了皱眉,问道:“敖三少在这里住过?”
哪吒讷讷地点了点头:“你们干什么?”
李艮与身后的人说道:“来吧,帮三少爷收拾一下书本。”
“你们——”
不等哪吒反应过来,几人已把敖丙的所有书本和文具都收拾好了。
“等等!你们要干什么?!”
刚要冲上去,却被李艮拦住。
他沉声道:“今后三少爷不住这里。”
又道:“真是脏乱差的宿舍。”
说罢,直接与几人一起走了。根据敖丙所说,他们还要去另一间四人间收拾书本和一些衣物。
至于放在哪吒宿舍里那些,他说不要了,不必收拾。
看着原属于敖丙的,堆满了书本的书桌忽然变得空荡荡的,哪吒只觉自己的心脏都被剜去了一块一般,疼得他甚至无法呼吸。
他急忙追了出去,问李艮道:“敖丙呢?!他在哪里?他现在怎么样了?”
但李艮甚至不回答他的话,只是被缠得烦了的时候,轻叹道:“你就当从未认识过我家三少爷。今后再也别来烦他。”
哪吒被这话说得心中慌乱。
在李艮一行人走后不久,他甚至来不及等电梯,急忙冲到楼下。
那台曾经被他当成了网约车的小轿车还停在停车场,那天敖丙停车的位置,没有变过。
它的引擎盖和挡风玻璃上结满了冰霜,还有不少落叶和尘土,一看就是许久没有动过了。
正好从不远处来了一个人,搓着手走到了车前。
“你、你干什么?”哪吒有些慌张地问。
那人看他的眼神仿佛在看一个疯子。
也不搭理他,直接拿出车钥匙,开了锁钻进了车子,试了试,还有电,便从随身带的包里拿出抹布擦了擦挡风玻璃。
哪吒一把抓住他的手,大声问道:“我问你干什么!这是我朋友的车!”
那人愣了一下,随后扯出一个微笑,从自己包里拿出一张名片递给哪吒:“这我名片。小兄弟,这车今后归我了,你若是喜欢,尽可以买回去。不过……我个人还是觉得学生没必要这么奢侈哈。”
说罢,又继续擦玻璃。
哪吒低头看了一眼名片,是个二手车商。
却又听那人喃喃道:“真是奢侈哟,这么好的车,连一千公里都没开到,还是新车呢,就半价卖二手了……现在这些学生,真是……一个比一个娇惯。要我说,学生嘛挤挤地铁得了,开什么车啊……”
说罢,又似乎意识到自己似乎说了什么不对的话,回过头来看向哪吒,嘿嘿一笑:“别介意啊,小兄弟。”
可哪吒已完全不知他究竟在说些什么了。
敖丙家的佣人来帮他收走了所有的书本,二手车商又来收走了这台几乎还是全新的轿车……
敖丙他究竟怎么了?
他在哪里?他还好吗?
哪吒呆呆地看着那人把车开走,只觉心中密密麻麻的疼。
疼到窒息。
他的余光瞥见一旁有人向他走来。直觉告诉他那人不怀好意,可他整个身体都是僵直的,根本无法做出任何反应。
直到那人用力的一拳落在了他的脸颊。
他直接被打得跌坐在地,这才抬头看向打他的人。
只是冬季的阳光实在太刺眼,一时叫他眼睛被刺痛,忍不住眯起了眼。
但也就在这么一瞬间,那人已弯下腰来,一把扯住他的衣领将他扯了起来,举起拳头再次欲向着他的脸砸下。
哪吒丝毫不觉得疼痛一般,抬起一只手遮挡住那尖锐的阳光,这才看清,揍他的人竟然是沈宁。
“你把敖丙怎么了!你跟他说什么话了?我问你,你跟他说了什么!”
哪吒皱了皱眉,低声问:“他在哪里?他还好吗?”
“我他妈还想问你!他已经半个月没来上课了!电话打不通,微信也不回!自从他那天早上来找你,我们就再也没见过他了!你到底对他做了什么!”
哪吒却仿佛听不懂沈宁话中的意思一般,只自顾喃喃说道:“他为什么……不去上课?他难道也会痛苦吗……”
沈宁再次愤怒地给了他一拳,把他狠狠掼在地上后,转身走了。
而哪吒就这么躺在地上,半晌后,忽然惨笑一声,接着流下泪来。
“你也会痛苦吗?敖丙?你真的会难过吗?还是只是……想要看着我难过而已?”
喃喃念叨着,终于有了力气起身回宿舍。
擦去脸颊的血,又冲了个热水澡,刮了胡子。
仍然是那个帅气的李哪吒,可双目之中却是缺少神韵。
好像这半个月过去,他的心已死了一般。
可心若是已经死了,又怎么还会痛呢?
他颤抖着,拿出那个屏幕被摔得几乎碎裂的手机,找到与敖丙的聊天框,发了一条消息给他:
【你还好吗?你在哪里?】
可刚点完发送,就弹出系统提示:还不是好友,请先添加好友。
哪吒愣了一下,随后左划,删除了对话框。
原来敖丙已做好准备忘记他了吗?
那么好吧。
相忘于江湖吧。
只是再抬头看去,桌上成对的情侣马克杯、地上成对的情侣拖鞋,还有挂在一起的,两人的同款情侣睡衣,甚至是仍然铺在床上的蓝底绣白龙的被褥都显得那么刺眼。
以及那一束,早已枯萎了的,红色玫瑰和白色洋桔梗。
哪吒忽地惨笑一声,看着一地的烟头,感觉自己像个被人玩弄之后却无论如何走不出来的白痴。
既然敖丙已开始了新的生活,那么,他也不该继续沉湎于过去了。
这么想着,他拉开窗帘,开窗透气,打扫了卫生,准备好好复习,准备应对接下来的期末考。
却在这时,手机响了一声。又是金暇发来的消息:
【吒哥,这门《海洋学》你有重点没啊?这都不划重点怎么考啊?烧烤?】
哪吒这才忽然反应过来,还有这么一门选修课等着考试。
他急忙找出书来,翻开目录,回忆着课上老师讲的内容勾画了一下,准备拍照发给金暇。
却又习惯性地把书本往旁边一推,柔声说道:“饼饼,金暇问我要重点呢,你帮我看看划的对不对?应该就这些没漏了吧?”
却半晌没有得到应答。
他抬头看了一眼,整个宿舍空荡荡的,只有他一个人。
他忽而惨笑一声。
他在做什么啊?
敖丙不喜欢他抽烟,他戒了;
敖丙不喜欢他逃课,从此他一节也不逃。
还有敖丙希望他做的事,别做的事,他都一一做到了。
他早已养成了被敖丙管着,事无巨细都要上报的习惯。
可这一刻,从此后,敖丙再也不会管着他,要求他什么了。
一股强烈的失落感从心底升起。
他忽然觉得,空落落的。好像没有了敖丙,就连人生都失去了意义。
却在这时,另一台手机又响了一声。
是他们经营那间炸鸡店时专门用来收账的手机。时间临近中午,有学生去买东西付款了。
哪吒看到,那台手机之中仍然有敖丙的好友。
他在对话框中输入:【对不起。】
可是想了半天,还是删掉。
他不敢发送。
因为他不确定,他是否还能再承受一次,看见自己被敖丙删除拉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