巳时的阳光正好,透过侯府前院花园的柳树枝桠,在青石板路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空气中飘着晚桂的甜香,混着马车旁马粪淡淡的腥气,织就出一幅忙碌又带着几分庄重的画面 —— 今日是宫宴的日子,侯府上下都在为出发做最后的准备。
三辆黑漆马车停在花园东侧的空地上,车身雕着精致的缠枝莲纹,车轮上裹着厚厚的棉絮,以防行驶时颠簸。
最前面的一辆是安定侯沈毅的,中间的是侯夫人柳氏的,最后一辆则是为沈玥和沈婉清准备的。
沈玥站在最后一辆马车旁,身上那件淡紫色雪纺衣裙在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领口的银线缠枝兰纹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颈间的细银链垂着颗小巧的珍珠,衬得她原本就白皙的脖颈愈发修长。
她微微垂着眼,指尖轻轻拂过裙摆,看似平静,实则余光一直留意着不远处的沈婉清 —— 经过桂花糕一事,她很清楚,这个假妹妹绝不会善罢甘休。
不远处,沈婉清正站在柳氏身边,穿着一身粉色宫装,裙摆的牡丹花纹用金线绣就,走动时流光溢彩。
只是她的嘴唇依旧有些红肿,涂了厚厚的胭脂才勉强遮住,显得有些不自然。她正拿着一把团扇,假意帮柳氏扇风,眼神却时不时瞟向沈玥,眼底藏着一丝未散的阴狠。
柳氏穿着一身宝蓝色织金褙子,领口和袖口镶着一圈白色狐毛,头上插着一支赤金镶红宝石的发簪,尽显侯夫人的华贵。
她正对着管家李伯叮嘱:“李伯,路上一定要小心,别耽误了宫宴的时辰。”
李伯是侯府的老管家,穿着一身深灰色长袍,腰间系着黑色玉带,头发已经花白,却依旧精神矍铄。
他连忙躬身应道:“夫人放心,车夫都是老手了,定不会耽误时辰。”
马车旁的柳树下,拴着一匹枣红色的骏马 —— 这是昨天刚从城外马场牵回来的,据说性子格外烈,还没来得及驯服,本是准备给沈毅骑的,今日临时拴在这里,等着出发后让仆人牵去马场继续调教。
“姐姐,你看这匹马多壮啊!”
沈婉清突然开口,声音带着刻意的欢快,她放下团扇,朝着枣红马的方向走去,“听说还是汗血宝马的混血呢,跑起来可快了。”
沈玥心里一动,下意识地跟了两步,却见沈婉清走到马身边,假装抚摸马鬃,右手悄悄从袖口摸出一根细小的绣花针 —— 那是她早上补妆时特意藏在袖口的,针尖闪着微弱的寒光。
周围的丫鬟和仆人都在忙着整理马车,没人注意到她的小动作。
沈婉清趁着众人不注意,飞快地将绣花针朝着马的屁股狠狠一戳 —— 针尖刺入皮肉的瞬间,她立刻收回手,假装整理裙摆,脸上依旧挂着甜美的笑容。
“嘶 ——”
枣红马突然发出一声痛苦的嘶鸣,原本还算温顺的它瞬间变得狂躁起来。
它猛地扬起前蹄,身上的鬃毛根根竖起,拴在柳树下的缰绳被它挣得 “咯吱” 作响,很快就 “啪” 地一声断了!
“不好!马受惊了!”
李伯第一个反应过来,大声喊道。
枣红马挣脱缰绳后,像是失去了理智,朝着人群最密集的方向冲去 —— 而那个方向,正好站着沈玥!
柳氏吓得尖叫起来:“玥儿!快躲开!”
她想冲过去拉沈玥,却被身边的丫鬟死死拉住,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马朝着自己的亲生女儿冲去,脸色惨白。
沈婉清站在原地,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 —— 她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只要沈玥被马撞伤,不仅今天的宫宴参加不了,以后恐怕也只能躺在床上,再也没法跟她抢侯府千金的位置!
周围的丫鬟和仆人都吓得四散逃跑,没人敢上前阻拦 —— 这匹马性子烈,又受了惊,谁上去都是送死。
就在枣红马离沈玥只有几步远,马鼻子里的热气都能喷到她脸上时,一道深灰色的身影突然从斜刺里冲了出来,挡在了沈玥面前 —— 是苍耳!
苍耳不知何时从后院跑了过来,它的体型比普通的狗大上一圈,深灰色的毛发在阳光下泛着冷光。
它对着枣红马猛地低下头,喉咙里发出低沉而凶狠的咆哮声,牙齿露在外面,闪着锋利的寒光,像是一只要护崽的母狮。
枣红马原本狂躁的动作突然顿住了。
它盯着苍耳,鼻子里不停地喷气,却再也不敢往前迈一步 —— 苍耳是侯府的旧犬,在府里待了五年,身上带着一股让其他动物敬畏的威慑力,更何况它此刻的气势如此凶狠,竟让这匹烈马也感到了恐惧。
苍耳见枣红马停下,又往前迈了一步,咆哮声更大了,像是在警告它 “再过来就不客气了”。
枣红马被它的气势震慑,连连后退了几步,蹄子在青石板上刨出几道浅浅的痕迹,眼神里满是忌惮,再也没有了之前的狂躁。
沈玥轻轻舒了一口气,刚才的瞬间,她确实有些紧张,但她知道,苍耳一定会来救她。
她走上前,轻轻摸了摸苍耳的头,苍耳的毛发还因为刚才的紧张而紧绷着,却在感受到她的触摸后,慢慢放松下来,喉咙里发出低沉的 “咕噜” 声,像是在说 “我保护你了”。
“好样的,苍耳。”
沈玥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感激,她能感觉到,苍耳的身体还在微微颤抖 —— 它刚才冲过来时,其实也很害怕,但它还是毫不犹豫地挡在了她面前。
李伯趁机冲上前,一把抓住枣红马的缰绳,又让几个身强力壮的仆人过来帮忙,才勉强将马控制住,拴回了柳树下。
柳氏快步走到沈玥身边,上下打量着她:“玥儿,你没事吧?有没有伤到哪里?”
她的声音里带着后怕,刚才的一幕实在太惊险了,差一点,她就失去这个女儿了。
“娘,我没事,多亏了苍耳。”
沈玥摇摇头,指了指身边的苍耳。
柳氏这才注意到挡在沈玥身边的狼狗,连忙说道:“苍耳立了大功!李伯,一会儿给苍耳多准备些肉骨头!”
“是,夫人。”
李伯连忙应道。
柳氏又看向那匹枣红马,皱着眉头问:“这马好端端的,怎么会突然受惊?”
李伯也很疑惑:“这马昨天还好好的,只是性子烈了点,没道理突然受惊啊……”
沈婉清听到这话,心里咯噔一下,连忙走上前,假装担心地说:“娘,可能是刚才人太多,吓到它了吧?幸好姐姐没事,不然我真的要担心死了。”
她一边说,一边悄悄将藏在袖口的绣花针扔进了旁边的花坛里 —— 只要没有证据,谁也不会怀疑到她头上。
柳氏没有多想,只当是意外,毕竟马受惊也是常有的事。她看了看天色,说道:“好了,别耽误时辰了,快上车吧,宫宴快开始了。”
沈玥看了沈婉清一眼,眼神里带着一丝冷意 —— 她知道,这绝不是意外,一定是沈婉清搞的鬼。
只是现在没有证据,她只能暂时忍下来。
“娘,我跟苍耳坐一辆马车吧,它刚才受了惊吓,我想陪陪它。”
沈玥说道。
柳氏点点头:“好,你照顾好自己。”
沈婉清看着沈玥和苍耳一起上了马车,心里恨得牙痒痒 —— 又让沈玥逃过一劫!不过没关系,宫宴还长着呢,她有的是机会让沈玥出丑!
她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自己的粉色宫装,脸上又恢复了甜美的笑容,跟着柳氏上了中间的马车。
马车缓缓启动,朝着皇宫的方向驶去。
马车内,沈玥轻轻抚摸着苍耳的头,苍耳靠在她的腿边,慢慢闭上了眼睛,像是在休息。
沈玥看着窗外不断后退的街景,眼神坚定 —— 沈婉清,你一次次地害我,这笔账,我会在宫宴上,一点一点地讨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