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楚一边说着，一边已经将女儿平放在一旁的护理台上。
他解开襁褓，露出了里面的纸尿裤。
果然，上面沾满了墨绿色的、沥青般的黏稠物。
慕容千雪看着那不祥的颜色，心又悬了起来。
“这颜色……真的没问题吗？”
“完全没问题，过几天就会变成正常的金黄色。”
周楚的语气笃定得像在宣布一项必然盈利的投资。
他取来温水盆和棉柔巾，开始为女儿清理，动作轻柔到了极致，效率却高得惊人。
他的手指修长有力，那是一双执掌千亿集团、签署重磅合同的手。
此刻，这双手却在处理着世界上最柔软也最“污秽”的工作。
没有半分嫌弃。
只有满目的专注与温柔。
神奇的一幕发生了。
随着小屁屁被清理干净，换上干爽的新纸尿裤，小家伙惊天动地的哭声竟然真的渐渐止住。
她只是偶尔抽噎两下，小嘴不满地撇了撇，然后便又合上眼，似乎准备继续自己的睡眠大业。
慕容千雪看着这一切，简直觉得匪夷所思。
前一秒还让她天塌地陷般的哭闹，被他三下五除二就轻松摆平。
这个男人，到底还有什么是他不会的？
就在这时，病房的门被轻轻推开。
白秋爽和新请来的金牌月嫂王姐走了进来，手里提着好几个保温桶。
“哎哟，我刚在门口就听到哭声了，这是怎么了？”白秋爽快步走来，脸上写满担忧。
当她看到护理台上安然睡着的外孙女，和一旁正在收拾残局的周楚时，又长舒一口气。
“妈，王姐。”周楚冲她们点头，“妹妹刚才拉胎便了，已经处理好。”
“哎哟，我的乖孙女，这么快就跟外婆打招呼啦。”
白秋爽凑过去，珍宝似的将外孙女抱了起来。
“真漂亮，这小脸蛋，这小鼻子，简直跟你小时候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她抱着孩子，笑得合不拢嘴。
周楚洗净手，走到床边，对月嫂吩咐：
“王姐，把饭菜摆出来，千雪该补充营养了。”
“好的，周先生。”王姐利落地开始布置。
周楚的目光则重新落回慕容千雪略显苍白的脸上。
“身上黏不黏？”
他柔声问。
“我帮你擦擦身子，再洗个头，会舒服很多。”
慕容千雪确实觉得浑身都不对劲，生产时出的汗与血气混在一起，让她感觉自己像一块被浸透的旧海绵。
可是一想到要让他帮自己擦身……
她的脸颊瞬间烧了起来。
“不……不用了，我自己来。”
她声音细若蚊蚋，眼神下意识躲闪。
“你自己怎么来？”
周楚的语气很温和，却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坚定。
他转身去浴室打了盆滚烫的热水，又拿来干净的毛巾和换洗衣物。
“我们是夫妻。”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理所当然的亲昵。
“有什么好避讳的。”
慕容千雪的心跳得厉害，既有羞涩，又有一丝无法否认的甜意。
她咬着唇，知道自己拗不过他。
当周楚扶着她，示意她脱下那身宽大的病号服时，慕容千雪的动作彻底僵住。
她的手，停在了衣角，像被冻结了一样。
衣服下面，是她再也回不去的身体。
那被撑到极限又骤然松弛下来的肚皮，布满了狰狞的纹路，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堆在那里，丑陋不堪。
她害怕。
她怕周楚看到这样不完美的自己。
她怕他那双总是盛满欣赏和爱意的眼睛里，会流露出一丝一毫的……嫌弃。
周楚察觉到了她的僵硬和那瞬间屏住的呼吸。
他没有催促，只是安静地看着她。
然后，他做出了一个让慕容千雪永生难忘的动作。
他没有站着，而是缓缓地，单膝跪在了她的床前。
他的视线，与她的小腹齐平。
他伸出手，轻轻撩开了她的衣摆。
当那松垮、布满暗红色纹路的肚皮暴露在空气中时，慕容千雪的眼泪瞬间涌上眼眶，她屈辱地想要伸手遮挡。
可周楚的手，却先一步覆了上去。
他的掌心温热，带着一种安抚一切的力量。
他没有说话。
他只是低下头。
虔诚地，温柔地。
在她的肚皮上，在那道浅浅的剖腹产疤痕上，印下了一个轻柔的吻。
那个吻，不带任何情欲。
却充满了无尽的珍视与敬意。
慕容千雪浑身剧震，眼泪终于决堤，滚烫地砸落下来。
周楚抬起头，黑色的眼眸里，清晰地映出她泪流满面的脸。
他的指腹轻轻摩挲着那些纹路，声音沙哑，却字字如烙印。
“傻瓜，哭什么。”
“这不是丑。”
“这是你为我生儿育女的功勋章。”
“每一道纹路，都代表着你孕育生命的伟大。我感谢它们，都来不及，又怎么会嫌弃？”
他凝视着她，目光灼热。
“在我心里，你现在的样子，比任何时候都更美，更让我心动。”
说完，他又一次低头，在那片皮肤上，再次落下一个吻。
“这枚功勋章，比周氏集团任何一份百亿合同，都更加珍贵。”
慕容千雪再也忍不住，捂住脸，压抑的哭声从指缝中溢出。
那不是委屈的泪。
而是被巨大的爱意和暖流彻底包裹，被冲刷，被净化的泪。
所有的不安、自卑、惶恐，都在他这两个吻、这几句话里，烟消云散。
周楚没有再多说什么。
他用行动证明着一切。
他用滚烫的毛巾，一寸一寸，仔细地为她擦拭着身体，避开伤口，动作轻柔得像是对待一件绝世的瓷器。
他又用同样的方式，帮她洗了黏腻的头发，用吹风机最小的风，耐心地一缕缕吹干。
当清爽的感觉重新回到身上，慕容千雪觉得自己仿佛重生了一般。
一旁，抱着外孙女的白秋爽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眼眶也湿润了。
她忍不住对月嫂王姐感叹：
“你看我们家周楚，真是没得说。这哪像个第一次当爸爸的，比我们这些过来人，还要细心周到。”
是啊。
慕容千雪靠在床头，看着那个正在为她收拾换洗衣物的挺拔背影，心中被一种滚烫的幸福感彻底填满。
这，就是她的丈夫。
是她孩子的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