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的消息来得比预想中快。三日后的深夜,他再次潜入静云轩,将一卷纸递到云答应手中:“大小姐,玉答应的胎象确有古怪。李太医的药方里,除了寻常安胎药,还加了一味‘藏红花’,只是剂量极轻,看似调理气血,实则暗耗胎元。”
云大应捏着药方的手猛地收紧,指尖泛白。藏红花!她怎么会忘?当年母亲怀弟弟时,就因误食了掺藏红花的补品,险些滑胎。玉答应这胎,竟是在李太医的“照料”下,被一点点掏空!
“还有,”影的声音压得更低,“属下查到,李太医每月都会去长信宫回话,有时甚至会深夜出入。”
长信宫……阿菀。
云答应的心沉了下去。她早该想到的,这宫里能让李太医如此俯首帖耳的,除了贵妃,还能有谁?玉答应的胎象不稳,怕是从一开始就在阿菀的算计里。
“陛下那边呢?”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属下已按大小姐的吩咐,在养心殿的香炉里悄悄放了些合欢花粉。今夜陛下处理完奏折,似乎有些心浮气躁,秦风总管正问要不要移驾别处歇着。”
云答应的心跳漏了一拍:“知道了,你先退下吧。”
影消失后,她抱着女儿在屋里踱步。阿菀的手段远比她想的更狠,玉答应怕是撑不了多久。而她,必须在玉大应倒台之前,抓住那唯一的机会。
她从箱底翻出件藕荷色的软缎裙,是当年陛下赏赐的,料子早已过时,却衬得她肤色愈发白皙。她卸了钗环,只在鬓边簪了朵新鲜的白茉莉——那是陛下当年说过喜欢的花。
刚收拾妥当,就听见院外传来秦风的声音:“陛下,静云轩离得近,要不就去那儿歇着?”
云答应的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连忙抱着熟睡的女儿走到门口,恰好撞见陛下带着几分酒意的身影。
“陛下。”她屈膝行礼,声音轻得像羽毛。
陛下愣了愣,似乎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她。月光落在她脸上,褪去了往日的憔悴,眉眼间的清冷竟有几分当年的影子。他喉结动了动,被夜风一吹,酒意散了些:“你……还好吗?”
“托陛下的福,还算安稳。”云答应抬起头,眼底恰到好处地蒙上一层水汽,“只是……小公主前日高热,臣妾夜里总睡不安稳。”
提到孩子,陛下的神色柔和了些:“孩子怎么样了?”
“太医说已无大碍,只是身子弱。”云答应侧身让开,“陛下若不嫌弃,不如进屋喝杯安神茶?”
陛下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迈步走了进去。静云轩的陈设简单,甚至有些陈旧,却收拾得干净整洁。空气中飘着淡淡的茉莉香,混着安神茶的气息,竟让他紧绷的神经放松了些。
“这茶……”他抿了一口,眉头微蹙。
“是臣妾按母亲留下的方子煮的,加了些合欢花,能安神。”云答应轻声解释,“若是陛下不喜欢,臣妾再换别的。”
“不必了。”陛下放下茶盏,目光落在她抱着的孩子身上,“孩子睡了?”
“嗯,刚哄睡着。”云答应将女儿小心翼翼地放在内室的摇篮里,转身出来时,鬓边的茉莉掉了一朵,落在陛下脚边。
她弯腰去捡,手指却不小心碰到了他的靴面。两人同时一顿,空气忽然变得有些凝滞。陛下看着她泛红的耳根,和那比记忆中更显清瘦的肩背,忽然想起当年在御花园初见时,她也是这样,穿着简单的衣裙,却像株不染尘埃的茉莉。
“你瘦了。”他伸手,指尖不自觉地想触碰她的脸颊。
云答应的心跳得像擂鼓,却故意偏过头,避开了他的触碰:“臣妾……告退。”
这欲拒还迎的姿态,像根羽毛搔在陛下心尖上。他猛地抓住她的手腕,力道不大,却带着不容挣脱的意味:“今夜……就留在这里。”
云答应的身体僵了僵,随即缓缓转过身,眼底的水汽终于滑落,像断了线的珍珠:“陛下……是真心的吗?”
陛下没说话,只是将她揽进怀里。窗外的月光透过窗棂,落在散落的茉莉花瓣上,像一场迟来的温柔。
而此时的长信宫,阿菀正听着秦风的密报。青禾在一旁急道:“娘娘,陛下真的留在静云轩了?那云答应……”
“急什么。”阿菀抚摸着小腹,那里已能感觉到一丝微弱的悸动——张院判说,她极有可能已经怀上了,“云答应想争,就让她争。一个失宠多年的妃嫔,就算得了一夜恩宠,又能翻起什么浪?”
她看向窗外,月色正好。玉答应的胎象在李太医的“调理”下日渐虚弱,云答应刚刚抓住一点希望,而她的孩子,正在悄然孕育。这盘棋,终于越来越有意思了。
静云轩的烛火亮到天明。云答应靠在陛下怀里,听着他均匀的呼吸声,指尖却在暗中掐着日子——影说,她的排卵期就在这几日,若是今夜能怀上,一切就都还有希望。
只是她不知道,阿菀早已算准了这一切。一个被冷落多年的妃嫔突然得宠,只会引来更多的嫉妒和算计,而她,只需要隔岸观火,静待时机。
深宫的暗流,在这一夜悄然交汇,将所有人都卷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