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的龙辇停在龙眠寺废墟前,明黄色的轿帘被风吹得猎猎作响。七皇子——如今已是亲政的年轻帝王,掀开轿帘走下来,玄色常服上绣着暗金龙纹,面容沉静地扫过一片狼藉的大雄宝殿。
“怎么回事?”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道士被侍卫押着跪在地上,浑身筛糠似的发抖,哪里还说得出话。随行的官员七嘴八舌地禀报,将阿菀方才的话与黑陶碎片的事拼凑起来,虽未明指太后,却字字都往“巫蛊纵火”上引。
贤妃不知何时已跟了过来,此刻正捂着心口,做出惊惧模样:“陛下,臣妾听说竟有蛊虫,实在吓人。还好有兰才人……哦不,这位师太提醒,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她说着,目光往阿菀的尼姑扮相上一扫,带着几分试探。
阿菀垂着眼帘,并未接话。她注意到贤妃说话时,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东珠手链,其中一颗珠子的裂痕在阳光下若隐若现——正是刚才从茶楼上掉下来的那一颗。
“将这道士带回行宫严加审问。”陛下沉声道,“另外,彻查龙眠寺上下,看看还有没有藏着别的污秽东西。”
侍卫领命押走道士,官员们也纷纷散开忙碌。贤妃凑到陛下身边,柔声说:“陛下受惊了,臣妾特意备了安神茶,您要不要喝一口?”
她从宫女手中接过茶盏,递到陛下面前。阿菀的心猛地提到嗓子眼——那茶盏的边缘,沾着一点几乎看不见的银粉,与洞珠里爬出的蛊虫身上的光泽一模一样!
“不必了。”陛下却并未接茶,而是转身看向阿菀,“这位师太似乎对蛊术很了解?不知师从何处?”
阿菀知道躲不过,索性抬起头,缓缓摘下发套,露出原本的发髻:“臣妾兰氏,参见陛下。方才事出紧急,才出此下策,还请陛下恕罪。”
陛下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了然:“原来是你。上次在宫中,你帮朕识破过贤妃宫里的小伎俩,朕还记得。”
贤妃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捏着茶盏的手指泛白。
阿菀屈膝行礼:“臣妾不敢居功。只是方才在废墟中发现,这蛊虫似乎与东珠相吸,还请陛下留意身边的珠玉饰物。”她特意加重“东珠”二字,目光若有似无地扫过贤妃的手链。
陛下何等精明,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视线落在贤妃手腕上的东珠手链上。贤妃慌忙把手往身后藏,却不小心将一颗珠子碰落在地。
“啪”的一声,珠子摔得粉碎,里面爬出一只银灰色的小虫,正往陛下的龙靴上爬!
“有虫!”宫女尖叫起来。
陛下后退一步,侍卫立刻拔刀将虫斩成两段。那虫被斩断后,流出的不是血,而是银白色的汁液,落在地上竟腐蚀出一个小坑。
“这是什么?”陛下的脸色沉了下来。
阿菀上前一步,指着虫尸道:“这是‘噬心蛊’,比噬魂蛊更毒,专门依附在贵重珠玉中,一旦接触到人的皮肤,就会钻进血管,啃噬心脉。”
贤妃吓得瘫坐在地,语无伦次:“不……不是臣妾的……这手链是……是太后娘娘赏的!”
她终究还是把太后供了出来。
陛下的眼神冷得像冰:“看来,南巡路上的‘意外’,都不是意外。”他看向侍卫,“传令下去,将太后在行宫的亲信全部拿下,另外,快马加鞭回京,查抄太后寝宫!”
侍卫领命而去。贤妃面如死灰,被宫女拖了下去,嘴里还在哭喊着“饶命”。
一场危机似乎就此化解。阿菀站在一旁,看着陛下凝重的侧脸,心里却仍有不安——太后经营多年,不可能只派一个道士和贤妃动手,这背后一定还有更大的网。
果然,没过多久,去查抄太后亲信住处的侍卫匆匆回报:“陛下,在太后的贴身太监房里,找到了这个!”
侍卫递上来一个锦盒,打开一看,里面竟是一枚兵符,上面刻着“镇南”二字——是镇守南疆的兵权信物!
陛下拿起兵符,指尖微微颤抖:“她竟连兵权都想染指……”
阿菀的心彻底沉了下去。太后不仅想弑君,还想勾结南疆驻军,这是要谋反!
“陛下,”阿菀上前一步,“南疆驻军的统领是兰家旧部,臣妾或许能联系上他,让他稳住军心,不要被太后蛊惑。”
陛下看着她,眼中闪过一丝赞许:“好。朕给你一道密旨,你立刻派人送去南疆。”
阿菀接过密旨,心里清楚,这道旨意关系着江山社稷。她必须尽快送到,否则一旦南疆兵变,后果不堪设想。
就在她转身要去安排时,眼角的余光瞥见废墟角落里,有个小沙弥正往怀里塞着什么,动作慌张。阿菀心头一动,悄悄跟了上去。
小沙弥跑到寺后的竹林里,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偶,上面写着陛下的生辰八字,胸口插着三根银针——是最恶毒的扎小人巫术!
“果然还有后手。”阿菀冷喝一声,冲上去夺下布偶。
小沙弥吓得魂飞魄散,跪地求饶:“是……是一个穿黑衣的人让我做的,他说做完给我十两银子……”
阿菀看着布偶上熟悉的针脚——与当年李灵房里发现的布偶一模一样!是太后身边那个擅长巫蛊的老嬷嬷!看来她也跟着南巡了,一直躲在暗处。
“那人在哪里?”阿菀追问。
小沙弥指着竹林深处:“往那边跑了,说要去……去断云崖!”
断云崖是南巡队伍明日要经过的地方,地势险峻,下面是万丈深渊。阿菀的心又提了起来。
看来,真正的生死较量,还在断云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