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将黄沙晒得发白,林野的风驹踏过昨夜未消的露痕,蹄铁与沙粒摩擦出细碎的响。
他裹着粗麻灰袍,腰间挂着青阳宗外门考核特有的木牌,紫宸令残印贴着心口,隔着布料都能触到那抹微烫的温度——天珠在提醒他,皇陵的血脉波动仍在前方,可此刻他必须先过了这道黄沙道。
站住!沙岗前的查验修士挥了挥手中的探灵幡,幡面飘带突然绷直如弦。
林野放缓马速,指尖轻轻抚过胸前木牌,体内血脉共鸣悄然运转。
那是天珠新解锁的能力,能模拟三品宗室低阶修士的灵气波动——这是他在废墟里用三瓶玄衣侯珍藏的洗髓露换的抽奖机会,抽中时系统提示音炸得他耳膜发疼。
探灵幡的飘带垂了下来,查验修士皱着眉凑近:木牌是真的,但你这灵气......他突然伸手抓住林野手腕,指尖按在脉门上。
林野的呼吸微滞——那里有道淡青色的旧痕,是前日用道痕铭刻强行烙印符阵时留下的,虽已结痂,却仍泛着不自然的光泽。
松手。他声音冷得像沙夜里的风。
查验修士的手顿了顿,目光扫过他腰间晃动的紫宸令残印,忽然退后半步:宗室子弟?残印上的龙纹在阳光下泛着幽光,那是大夏皇族特有的紫宸纹,即便残缺也足够震慑这些边境修士。
林昭。林野报出伪造的名字,任对方在名册上划下一笔。
余光瞥见角落站着个持玉笔的灰袍人,墨色官服上绣着二字——正是昨日青鳞客提醒过的墨判官。
那判官抬眼时,笔尖在玉册上悬了一瞬,林野甚至能看见他眼底闪过的锐光。
姓名。墨判官的声音像碎冰。
林昭。
玉笔落下,却在字最后一笔时顿住。
林野垂眸,看见自己指尖旧痕在阳光下显了形——那是道痕铭刻的反噬,即便用天珠源点修复,也需要七日才能完全消退。
他不动声色将手缩进袖中,低笑一声:我是来考道的,不是来被审的。
墨判官的笔尖在玉册上划出极细的裂痕,最终还是落下:灵根纯正,准入。
沙谷祭坛的风裹着铁锈味。
林野站在百人队尾,望着前方三个焦黑的尸体被拖走。
他们的胸口还冒着青烟,那是净魔雷池的余威——灵碑下埋着的阵眼,能精准捕捉任何魔力波动。
东方修士的灵气是清润的,西方魔法却带着金属灼烧般的焦味,两者在灵脉里碰撞,就像火星落进油坛。
下一个!监考官的声音像鞭子。
林野上前两步,掌心按在灵碑上。
凉意顺着指尖窜入经脉,他能清晰感知到碑底那团暗金色的阵眼——是东方修士最擅长的净魔诀,但被改造成了绞杀阵。
他闭了闭眼,天珠在识海深处震动,母珠共鸣如潮水漫过全身,将体内残留的魔力波动层层包裹。
同时,他调动风语术卷轴的最后一丝残力,让灵气流转的节奏与东方灵脉同频——这是他在废墟里用三枚源点兑换的灵脉拟态术,此刻正顺着血管爬向指尖。
灵碑突然泛起淡青光,比旁边几个通过者的光色更暗些。
监考官点头,墨判官在玉册上写下二字时,笔尖又顿了顿。
林野退到队尾,听见身后修士低声议论:这小子灵气怎么像掺了沙子?他摸了摸腰间的符袋,里面装着沙行客留的骨片——那是今夜要谈的筹码。
月上三竿时,沙丘后的篝火噼啪作响。
林野往火里添了块干柴,火星子溅到脸上,烫得皮肤发疼。
他刚要调息,背后突然传来沙粒滑动的轻响。
转头时,沙行客正蹲在五步外,枯枝在沙地上划出一道弧线:你过不了雷池。
林野没说话,从符袋里摸出火簪婆婆遗留的符灰,撒进火里。
火焰腾起的刹那,竟映出西漠骨灯城的残影——暗红的骨柱,漂浮的魂灯,还有城墙上二字的残痕。
沙行客的瞳孔骤然收缩,枯枝地断成两截:你......点燃过守心灯?
雷池第三阶,有静音裂隙。沙行客突然凑近,声音压得极低,风向逆时,雷眼盲三息——但只有风系卷轴能引动。他从怀里摸出半块骨片,骨面上刻着扭曲的风纹,拿好,明早过雷池用。
为什么帮我?林野捏着骨片,触感像陈年旧骨,带着腥气。
沙行客起身拍了拍裤脚的沙,背影融入夜色前说了句:我试了十次,每次都在雷池被劈断腿。风卷着他的话音散了,林野望着篝火里的骨灯残影,忽然明白——这沙行客,或许也曾是个想修魔武的。
次日的流沙峡谷像头蛰伏的巨兽。
林野跟着队伍踏入谷口,两侧石壁上的远古符文泛着幽光,每走百步,脚下的沙就变得更烫些。
第三阶净魔雷池出现在眼前时,黑水翻涌着雷光,像有千万条银蛇在游动。
过雷池者,需赤脚涉水!监考官的声音被雷声撕碎。
林野脱了麻鞋,脚趾刚触到黑水,刺骨的寒意就顺着腿往上窜。
他摸出沙行客的骨片,暗中激活风语术残力——卷轴在掌心发烫,他能听见风的低吟。
当第一声雷炸响时,风向突然逆转,黑水表面的雷光出现短暂的凝滞。
他迅速用道痕铭刻在足底刻下轻灵隐迹阵,身形如浮尘掠过水面,雷蛇擦着衣角劈进沙里,炸起一片烟尘。
高台上,执法长老的白须被雷风吹得乱飞。
他盯着林野的脚步,手指捏紧了戒尺:步法无风痕,却如御风......话音未落,又一道雷劈下,竟偏了半寸擦过林野左肩。
长老的瞳孔缩成针尖——这小子,竟能让雷池认他作自己人。
最后一重心魔渊的雾比林野想象中更浓。
他踏入雾气的刹那,伊芙琳的身影就浮现在眼前。
她被绑在火刑柱上,西方教会的十字旗在身后猎猎作响,教徒们举着火把高呼:异端当诛!她转头时,眼里是林野从未见过的失望:你修东方功法,用西方魔法,连自己是谁都忘了!
林野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他想起矿洞里的皮鞭,想起玄衣侯的血诏,想起天珠第一次觉醒时的轰鸣——那些痛,那些恨,那些在绝境里拼出来的路,哪一条是允许的?
他怒吼一声:我修的是我自己!
不是你们的规矩!
道痕铭刻突然自发运转,护体灵符燃起赤金火焰。
幻境在火焰中崩解的瞬间,天珠震动的提示音几乎要震碎他的识海:【首次以异端之身通过正统试炼,解锁【道韵伪装】——可短暂隐藏功法独特气息】。
他摸了摸心口,天珠印记不知何时沉入皮下,化作一点朱砂痣,像朵开在血肉里的花。
高台上,执法长老手中的戒尺地断裂。
他望着心魔渊方向,眼中的天雷更盛了——那股破道之息,像把刀,正戳在修真界灵气纯净为道之根本的规矩上。
黄沙道第七层的风卷着沙粒打在脸上。
林野走在队首,回头望了一眼——原本百人队伍,此刻只剩三十七人。
他摸了摸心口的朱砂痣,天珠在识海深处低语:继续走。
前面的沙雾里,传来雷池的轰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