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客栈的窗外透进一抹潮湿的微光。
经过一场雷霆洗礼般的恶战,屋中此刻的气氛,却比任何时候都沉重。
楚元珩、徐璃音、苏清夙和岳沉岳四人围坐在桌边,每个人脸上都写满了疲惫,唯独没有人开口说话。
昨夜的胜利,像是用一块易碎的琉璃拼成的,他们付出的代价太大了。
“小雪,你怎么样?”徐璃音轻轻抚摸着卧在苏清夙怀里的小雪狐,声音微微颤抖。
小雪狐玄霆雪,皮毛依旧圣洁雪白,可体表那枚由三才锁魂符压制的“玄霆烙印”,却缓缓地暗淡了下去。那枚烙印上,黑色裂纹正在悄悄地蔓延。
苏清夙打坐了一个晚上,醒来后第一时间就感觉到了,灵魂契约传来的不再是剧烈的痛苦,而是一种麻木的衰弱。这比痛更让人心慌。
她紧紧抱住这团小小的生命,只觉手心一片冰凉,像握住了一块正在渐渐融化的雪。
“封印在失效。”玄渊麒麟,那只黑猫,不知何时跳上了桌子。它用前爪点着桌沿,一双金色的兽瞳幽幽地看着众人,仿佛在告知一个既定的结局。
“三才锁魂符的力量,正在被玄霆雪自身的毁灭意志所反噬。”
黑猫的声音像是深渊中的寒冰:“最多还有三个月。如果找不到‘太阴之泪’,它的意识就会彻底被毁灭之力吞噬。”
三个月。这个数字像一个巨大的冰锤,狠狠敲击在每个人的心头。
徐璃音的呼吸停滞了一瞬,她知道,这是最后通牒。
她看向楚元珩,少年的身影在客栈清冷的晨光中显得有些单薄,但眼神依旧坚定。
“拍卖会,通天拍。”楚元珩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每一个字都透着沉甸甸的决心。
“那是小雪唯一的活路,‘太阴之泪’是压轴拍品,我们必须拿到它。”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远方还未完全散去的薄雾。
黑猫玄渊麒麟却发出一声嘲讽般的“嗤”声。它伸出爪子,沾了一点茶水,在桌面上慢慢画下几个工整的字。
“四十万两。”
笔画简单,却比任何惊雷都要震撼人心。客栈里的空气刹那间凝固了。岳沉岳原本高大的身躯,此刻像泄了气的皮球,无力地靠在椅背上。
十万两黄金的入场费,四个人,四十万两黄金。
对他们这些江湖流浪的凝魄境修者来说,这是一个天文数字。
“我……我们没有这么多。”岳沉岳的声音带着深深的挫败。
徐璃音心口猛地一痛。她能体会这种希望瞬间被现实撕碎的感觉。她曾是武林盟主的女儿,但徐家灭门后,她只有“天问”断剑,根本不值钱。
楚元珩,流亡的皇子,身上最值钱的东西,反而是他最不能拿出来的东西。他不自觉地将手按向胸口内衬。隔着布料,他能感受到那枚玉佩冰冷的轮廓——那是代表前朝皇室最高身份的信物,价值足以买下一座城池。
但他不能用。一旦拿出,引来的将不是财富,而是整个王朝叛军的围剿,他们四人将立刻大祸临头。坐拥宝山,却无法换取一粒米。这种极致的无力感,让一向沉稳的楚元珩,也双肩一沉,颓然坐下。
徐璃音安静地走过去,没有说话,只是默默为他倒上了一杯热茶。热茶的白气升腾而上,温暖了楚元珩冰冷的手指,也温暖了彼此的心。
她深知没有力量和资源的痛苦,但她不能倒下,她必须像一块石头一样坚韧,去支撑这个团队。
她放下茶杯,再次走到苏清夙身边。
“清夙,让我试试,我可以再压制一下。”
她伸出双手,手心发出柔和的白色光芒,正是她上古“生机之源”血脉的“净化之光”。
白光轻柔地包裹住玄霆雪颤抖的身躯,小狐狸发出的低鸣果然稍稍平复了一些。烙印上扩散的黑纹,也像是被定住了一般,停止了扩散。
但楚元珩和苏清夙都知道,这是治标不治本。
“没用的。”苏清夙的声音带着浓烈的自责和哽咽。
她紧紧抱着玄霆雪,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如果不是为了救我,它不会强行使用本源之力。是我……是我害了它。”
“这不是你的错。”楚元珩平静地说,但语气中的压抑却暴露了他内心的挣扎。
岳沉岳的双手紧紧握拳,指节发青。他那双可以撼动山岳的手,此刻却无力地垂下。他的力量,在四十万两黄金的壁垒面前,竟然如此苍白。
“等等。”
岳沉岳猛地站了起来,他的动作粗重而有力,终于打破了房间内压抑到极致的死寂。
“我有办法了。”他粗声说,眼睛里闪动着坚定的光芒。
“我的家世,你们都知道,五岳门。我家老头子,对我一直很……”他挠了挠头,找了一个恰当的词,“很宠爱。”
“虽然我出来闯荡时,他说让我自己‘吃点苦头’,但如果我真的回去要钱,他一定会给。”
他深吸一口气,语气变得无比严肃:“我回去,找我老头子要!就算他不同意,我也能偷出来!”
楚元珩的眼神瞬间亮了起来,他一下子抓住了岳沉岳的肩膀。
“沉岳,你确定?”
“确定!”岳沉岳重重地点头,脸上是决绝的表情。
岳沉岳的决断像是一道惊雷,撕开了死局。
苏清夙听到后,也慢慢抬起头。她看着玄霆雪越发衰弱的眼神,眼神中充满了心疼与决断。
流萤阁,名门正派,底蕴深厚。她知道,虽然动用大笔资金需要手续,但只要是救命,师门绝不会袖手旁观。更何况,小雪是神兽,是流萤阁典籍中记载的“玄霆雪”。
她立刻从怀里取出一个雕刻着流萤图案的玉佩,这正是流萤阁弟子才能拥有的“流光水镜”。
“我也去联系师尊。”苏清夙的声音果断而清脆。
“我们流萤阁虽然规矩森严,但雷法对神兽有着天然的亲近,师尊绝不会拒绝提供资助。”
岳沉岳也从背包里拿出了一个厚重的,表面布满古老符文的石板,那是五岳门的“磐石传影璧”。
楚元珩立刻走到两人身边,眼神透出希望。
“好。”他果断地说,“我们现在就动手。”
“沉岳,你先,用最快的速度将情况汇报给你父亲,越惨越好,记住,要钱。”
“清夙,你后手,你联络师门时,着重强调玄霆雪神兽本源的价值,以及‘太阴之泪’的重要性。”
“我和璃音为你们布下警戒阵,同时进行压制,确保通讯不会被截断。”
徐璃音立刻点头,手中的“净化之光”再次爆发,将玄霆雪周围的灵力场稳定下来。
岳沉岳和苏清夙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那种为伙伴赴汤蹈火的决心。
他们同时盘腿坐下,将灵力注入手中的法器。
“嗡——”
“磐石传影璧”率先发出一声沉闷的嗡鸣,接着,石板表面流转出厚重的土黄色光芒,光芒逐渐凝聚,像是在虚空中构建出一个充满威严的中年男子身影。
岳沉岳望着那个模糊的影像,深吸一口气,开始了他关于“缺钱救命”的漫天要价。
紧接着,“流光水镜”也发出清脆的响声,带着一丝雷霆之力的青色光芒亮了起来。
苏清夙的手指轻触玉佩,青光映照着她坚定的脸庞,她知道,这是她欠玄霆雪的。
房间里,两道代表着希望的微光,同时照亮了四张紧张的脸庞。
团队的命运,此刻悬于这两次远程的“通话”之上,每一个人都屏息凝神,等待着家族和师门的回应。
一场关于“爱与责任”的豪赌,就此拉开了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