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野的效率高得令人窒息。
在李曼同意“优化”后不到半小时，她就被带到了那间空荡的静室。林野只是将指尖轻触她的额头，一缕微光流过，李曼便感到自己体内原本如狂野河流般难以完全掌控的空间异能，仿佛被引入了一条更加坚固且高效的河道。那种每次跳跃后细微的凝滞感果然消失了，她对空间折叠的精度和速度都有了显着提升。
“优化完成。能量利用率提升百分之十五，技能释放后僵直消除。”林野收回手，语气毫无变化，“建议进行五十次标准跳跃练习以适应新参数。”
李曼感受着体内前所未有的流畅感，心情复杂。这种提升是她梦寐以求的，但赋予她这一切的，是这样一个非人的存在。她看向林野那双星璇之瞳，试图从中找到一丝属于“人”的情绪，却只看到一片深不见底的规则之海。
“谢谢……”她最终还是说道，尽管知道这感谢对眼前的“存在”可能毫无意义。
“这是为了提升任务成功率。”林野的回答果然不出所料。
小队出发前的准备也在林野的统筹下以最高效的速度完成。他根据李曼提供的坐标、基地数据库以及他自身对能量流向的感知，精确规划了三条潜入路径和对应的应急预案。他为苏晓、赵磊和李曼分别提供了特制的能量补给单元，其成分和释放曲线都被“优化”到与他们的异能消耗完美匹配。他甚至预测了可能遭遇的敌方单位类型及其能力组合，并给出了针对性的“最优解”战术建议，详细到每一个闪避角度和能量输出的毫秒级时机。
一切都无懈可击。仿佛他们不是要去执行一项九死一生的危险任务，而是在运行一个经过无数次模拟的完美程序。
赵磊看着战术板上那密密麻麻、逻辑严谨到令人发指的方案，忍不住咂舌：“这……这也太厉害了吧？感觉跟着做就行了！”
苏晓却沉默着。她看着林野平静地阐述着计划，仿佛在说一件与己无关的事情。他将所有的风险、所有的变量都计算在内，包括他们可能受伤、甚至……牺牲的概率。在他的分析中，这些都是可以接受的“损耗”，只要最终任务成功率高于某个阈值。
“林野，”苏晓终于忍不住开口，打断了他关于“遭遇高强度能量轰炸时如何利用建筑残骸最大化规避概率”的分析，“如果我们成功摧毁了记忆核心，救出了小雅……之后呢？”
林野的叙述停了下来，星璇般的瞳孔转向苏晓，似乎在进行一次高速检索。
“之后：一、评估陈默及其残存势力的威胁等级，决定清剿或收容策略。二、对救出的关键配角小雅进行生理及心理评估，确保其稳定性。三、回收‘普罗米修斯之手’相关技术残留，进行分析研究。四、修复因冲突造成的现实结构损伤（如果存在且在我的能力范围内）。”
他列举得条理清晰，却唯独没有提到他自己，也没有提到……他们。
“那你呢？”苏晓追问，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你会……变回原来的样子吗？”
静室内陷入了短暂的沉默。连赵磊和李曼都屏住了呼吸，看向林野。
林野眼中的星璇缓缓流转，似乎在处理一个复杂度超标的疑问。
“‘变回原来的样子’是一个不明确的描述。我当前的状态是适应更高维度信息交互与规则操控的最优形态。基于情感与模糊认知的‘原来状态’，在处理当前危机时效率低下，且存在不可控风险。因此，维持现状是逻辑上的最优选择。”
他的回答像一把冰冷的理性之刃，斩断了苏晓心中最后一丝侥幸。
他不想变回去。他认为现在的自己，才是“更好”的。
苏晓的心沉入谷底。她明白了，唤醒林野，不仅仅是要对抗外部的敌人，更要与他内心这座由理性和规则构筑的、自以为完美的堡垒作战。
“我明白了。”苏晓深吸一口气，不再看他，转向炬火，“指挥官，我们准备出发了。”
炬火目光复杂地看了看林野，又看了看苏晓，最终沉重地点了点头：“一切小心。基地会保持最高警戒，随时准备接应。”
……
通过李曼优化后的空间跳跃能力，小队三人（苏晓、赵磊、李曼）以及林野通过苏晓身上的“基石烙印”建立的实时精神连接，几乎是悄无声息地抵达了目标区域外围。
根据林野的指引和李曼的记忆，这里原本是一片位于山脉深处的、早已废弃的矿业设施。但如今，映入他们眼帘的，却是一片光怪陆离的景象。
巨大的、半透明的、如同琥珀般的能量结晶覆盖了原有的建筑结构，这些结晶内部似乎封存着无数流动的记忆片段——欢笑的城市、宁静的乡村、温馨的家庭场景……那是陈默试图固化和重现的“旧日幻影”。而在这些结晶的缝隙间，扭曲的、如同血管般的暗红色能量管道缠绕穿梭，散发着属于“普罗米修斯之手”的混乱与秩序交织的诡异气息。天空被一种扭曲的光晕笼罩，仿佛现实本身在这里变得脆弱而不稳定。
“检测到高强度记忆能量场混合了未知秩序\/混乱复合能量。”林野的声音直接在三人的脑海中响起，清晰而冷静，“能量场中心位于地下三百米处，即为‘记忆核心’所在。外围防御体系由能量结晶傀儡、被洗脑的平衡会成员以及‘普罗米修斯之手’提供的自动化战斗单元构成。建议按照路径c潜入，该路径当前能量流动最弱，防御间隙最大。”
“收到。”苏晓压下心中的震撼，低声道。赵磊握紧了拳头，身体微微低伏，进入了战斗状态。李曼则深吸一口气，感受着优化后异能带来的顺畅感，眼神变得锐利。
他们如同幽灵般潜入这片扭曲的领域。林野的指挥精准到了极致，每一次巡逻队的空隙，每一个监控探头的盲区，甚至每一丝能量流的波动周期，都在他的计算之中。他们时而利用李曼的空间跳跃短距离穿梭，时而依靠赵磊的暴力悄无声息地解决掉零星的守卫（按照林野指示的、能瞬间致晕且不引发警报的精确打击点），时而又需要苏晓用“情绪捕捉”感知暗处潜伏的哨兵的心理状态，避开其注意力高峰。
整个过程顺利得让人心惊肉跳。林野就像是一个拥有上帝视角的顶级策略游戏玩家，而他们则是被他完美操控的单位。
然而，就在他们即将抵达通往地下的主入口时，异变突生！
前方一片看似平静的能量结晶区域突然剧烈波动，紧接着，数个身影从中“析出”。为首的一人，身形高大，面容隐藏在兜帽的阴影下，但身上散发出的冰冷而强大的气息，让苏晓和赵磊瞬间认出了他——
陈默！
他并非真人，而是由精纯的记忆能量和暗红色异种能量构成的投影，但其压迫感丝毫不亚于本体。
“果然来了。”陈默的投影开口，声音带着回声，仿佛来自多个时空的叠加，“我感知到了‘织网者’的气息……还有叛徒的臭味。”他的目光扫过李曼，冰冷刺骨。
“陈默！”苏晓厉声道，“收手吧！你的‘新伊甸’只会带来毁灭！”
“毁灭？”陈默的投影笑了，那笑声中充满了偏执和悲凉，“苏晓，你还是那么天真。旧的世界早已布满伤痕，我所做的，是创造一个没有痛苦、没有失去的完美新世界！为了这个目标，一切牺牲都是值得的！”
他抬起手，周围的空间瞬间凝固，强大的记忆能量如同潮水般涌来，试图将三人的意识拉入无尽的幻境之中！
“警告！高强度记忆编织攻击！”林野的声音依旧冷静，“启动反制协议。苏晓，稳定精神壁垒！赵磊，攻击左前方第三块结晶，那是能量节点！李曼，准备空间跳跃，坐标已发送，带他们离开当前区域！”
几乎是本能，三人依照林野的指令行动。苏晓全力催动“基石烙印”，金色的微光笼罩住她和附近的赵磊、李曼，抵御着记忆潮汐的侵蚀。赵磊怒吼一声，身体肌肉膨胀，如同一颗炮弹般冲向林野指定的那块不起眼的结晶，一拳轰出！
“咔嚓！”结晶应声碎裂，周围涌动的记忆能量果然出现了一瞬间的紊乱。
就在这瞬间，李曼抓住机会，空间能力发动，带着苏晓和赵磊瞬间消失在原地，出现在了林野指定的几十米外的一个相对安全的掩体后。
陈默的投影发出一声冷哼：“雕虫小技……看来，‘织网者’虽然获得了力量，却变得怯懦了，只敢躲在后面指挥吗？”
他的嘲讽清晰地传入通过烙印连接的林野意识中。
林野的回应没有任何情绪波动：“战术选择基于最优成功率。你的挑衅行为不符合逻辑，属于无效交流。”
然而，就在林野分析并准备下达下一步指令时，苏晓突然通过烙印传递了一道强烈的、非逻辑的意念：
“林野！他不在乎我们！他在乎的是你！他在试图激怒你，或者……把你引出来！他在小雅和核心附近肯定布下了针对你的陷阱！不要完全按他的节奏走！”
这道意念充满了担忧、急切和属于苏晓的、基于对陈默性格了解的直接判断。它不像林野的逻辑指令那样清晰条理，却像一颗投入冰湖的石子，在林野那片绝对理性的意识之海中，激起了一圈微不可察的涟漪。
星璇流转的速度，出现了万分之一秒的、计划外的凝滞。
“……分析：苏晓的判断存在一定概率可能性。”林野的声音在苏晓脑海中响起，依旧平静，但似乎……多了一丝极其微弱的、不同于纯粹计算的“考量”。
“建议：调整战术优先级。由李曼继续利用空间能力进行佯动骚扰，苏晓、赵磊寻找备用入口。我需要……重新计算陈默的行为模型。”
这一刻，绝对的理性之刃，似乎被一道微弱却坚韧的情感之锚，稍稍拉偏了毫厘。
而这毫厘之差，或许正是通往“人性”回归的，第一道裂缝。
【本章小结与后续提示】
小队潜入：展现了林野绝对理性指挥下的高效，也埋下了苏晓对其“工具化”队友的担忧。
遭遇陈默：直接冲突开始，陈默的偏执与林野的冷静形成鲜明对比。
苏晓的干预：关键时刻，苏晓凭借情感和对敌人的理解，对林野的纯粹逻辑进行了第一次成功“干扰”，留下了人性复苏的微小希望。
后续发展：小队将面临更复杂的陷阱和陈默的后手，林野需要在对规则的计算和对同伴的“非逻辑”信任之间找到平衡点，这个过程将逐步唤醒他被冰封的情感。